江勉失憶是江勉的事,喬钰沒失憶,他就過不了那道坎。
說他沒出息也好,說他放不下也罷,少年的真心幹淨純粹,就那一顆,扔了就沒了。
喬钰以前總是痛苦。
但現在覺得,沒了就沒了。
“我不想為自己開脫,但有必要和你解釋。我爸病危,讓我回國,江家時刻注意我的定位,我走不了。”
喬钰面無表情地聽完。
江勉握住他的手腕:“阿钰。”
喬钰垂眸:“不累嗎?”
“你累嗎?”江勉問。
喬钰頓了頓:“累了。”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
這種感覺年前不一樣,是不摻有惱怒的漠視,江勉能感覺到。
死纏爛打或許在之前還能起點用處,現在隻會徒增反感。
他一時不知道要如何應對這樣的喬钰,沒把握的事情會讓他覺得不安。
車裡的空間狹小,反而放大了感官。
江勉能聽見自己的呼吸,擡眸時看見擋風玻璃上自己的倒影。
層層疊疊,模糊不清。
正在車裡呆坐,羅昊打來電話,張口就是一句“祖宗,你怎麼又跑淮城去了!”
江勉的聲音和他的臉色一樣沉:“怎麼了?”
羅昊在電話那頭哭天搶地:“你走得太急了,沒關手機還打了電話!秦小姐跑來臨城撲了個空,現在已經去往淮城的路上了!”
江勉微微蹙起眉:“她一個人?”
“不然呢?”羅昊說,“抓奸可不得一個人。”
江勉面無表情地挂了電話。
他卸了手機卡,手指一捏給掰斷了,随手扔進路邊的垃圾桶裡。
這次他來淮城是急了點,還是從老爺子身邊跑出來的。
來不及處理,屁股後面一堆破綻,估計是瞞不了多久。
瞞不了就不瞞了。
江勉換了個手機,給喬钰發過去一條信息:給我一些時間。
接着,他又撥過去一串号碼。
那邊立刻接通,女孩兒的聲音嬌得簡直滴水:“寶貝兒~”
江勉啟動了汽車:“在哪?”
“好吧,”那邊的聲音正常了些,“機場。”
江勉到了機場,秦予鹿已經在路邊等着了。
副駕駛空着,她也不客氣,直接坐了進來:“你的小情人呢?不帶來給我看看?”
江勉沒接她的話:“江君堯知道我在這嗎?”
“當然——不知道,”秦予鹿眨巴眨巴眼,“我倆的秘密。”
江勉沒再說話,直接導航去了高速。
“不是吧我剛到這兒,現在又回去了?”秦予鹿不高心了,“什麼啊?寶貝成這樣,我見都不能見的?”
江勉播放音樂。
秦予鹿翻了個白眼,翻下頂上的化妝鏡開始補妝。
江勉把油門踩到上限,不是在變道就是在超車。
秦予鹿被晃得忍不住吐槽:“你就不能開穩一點嗎?”
江勉偏了下視線,看見秦予鹿拔出睫毛刷對着自己的眼皮就開始戳。
他想提醒一下對方車上别搞這些危險動作,卻在刷子湊近眼睛時的那一瞬間愣了一下。
電光石火間,他一腳刹車,車子停在黃燈的最後一秒。
睫毛刷戳在了秦予鹿的眉尾,她尖叫起來。
大小姐開始發脾氣,噼裡啪啦罵了一大串。
可江勉卻盯着她眉尾的那點黑色出神,直到車外鳴笛一片,秦予鹿指着路口:“大哥,綠燈了!”
江勉回過神來。
“哦。”
-
新年伊始,都還沒出年裡,喬钰就已經開始了他的牛馬生活。
白天時間要麼去教輔機構兼職,要麼宅在實驗室離。
他近水樓台,比其他同學返校都要早,這時候實驗室沒人搶,跑數據那叫一個快。
飯前午後往家裡跑,看姥姥一眼,也不嫌麻煩。
晚上時間就去清消打雜,掙的錢都攢起來,打算湊個整先拿給江勉墊一墊。
不管夠不夠吧,總得拿出來些。
而江勉自上次離開後就沒有再回淮城,不過信息倒是有發,都是些雞零狗碎的屁事,每天跟個小太監請安似的按時打卡。
喬钰沒把他拉黑,畢竟欠着錢。
老死不相往來不至于,主要是他現在也不知道該拿江勉怎麼辦。
他的收信箱裡還留着江勉上次離開時給他發的信息,在一衆驗證碼和小廣告直接格外突出顯眼。
——給我一些時間。
一個陌生的号碼,但他知道這一定是江勉。
“一些時間”具體是多少時間?喬钰心裡沒個概念。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才算“給”了。
這些問題他一旦去想就永遠沒個答案,焦慮和矛盾充斥着他的所有情緒。
最後,喬钰想:愛怎麼樣怎麼樣吧。
他反正也不用幹什麼,就等着看江勉能整出什麼花。
二月底,學生陸續開始返校。
喬钰上頭導師突然加壓,課業壓力翻了一倍。
好在喬钰完成了大部分數據采集,倒也不用那麼手忙腳亂。
周書禾就沒這麼好命,每天愁眉苦臉哭天搶地,開組會被點名挨批,做實驗數據全體蹦迪,實驗室搶到的都是陰間時段,巡查保安心血來潮會直接拉了整棟樓的電閘。
為表同情,喬钰閑了會過去幫他。
周書禾哪裡都好,就是嘴欠欠的,一有機會就和喬钰聊他的初戀。
喬钰被聊炸毛了,起身就要走。
周書禾又追上去把他拉回來:“你這就是在意,不然心如止水,怎麼提都不會有波動。”
喬钰想了想:“那你說。”
之後周書禾在說什麼喬钰都不理他。
再後來,喬钰就不樂意幫他了。
周書禾再把人哭回去。
喬钰每天的時間都被安排得滿滿當當,晚上回到家基本是倒頭就睡的程度。
雖然身體上會有些累,但最起碼不會亂想,心裡就好受許多。
隻是這樣高強度的連軸轉多少還是有點吃力,換季流感的風刮過來,喬钰就成了第一批中招的人。
最開始他自己還沒發現,就覺得可能是睡少了,白天頭有點暈。
後來整個課題組都開始打噴嚏,喬钰打得最兇,周書禾察覺出不對勁,把人扭送進了校醫院。
體溫計一量,三十八度五。
喬钰哼着鼻音:“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