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江勉說。

喬钰仰頭，視線迎上路燈昏黃的光。

輕薄的雪花飄飄蕩蕩，在一片暖色裡落在他的眉間，觸及微微的涼。

江勉擡手替他遮了一下，喬钰閉上眼，沒有躲。

不知道是不是貧血的原因，他的皮膚很白，那雙漆黑的眉眼像是染在宣紙上的一道墨，在此刻美得觸目驚心。

江勉的視線在那片淡色的唇上停了許久，随後挪開。

“我之前問過你一個問題，我是不是喜歡你。”

喬钰睜開眼睛，對上江勉的眸。

冬夜裡的溫度有些低，他們說話時臉前有霧氣，白花花的一團，像是要把他們罩起來。

喬钰輕輕蹙了蹙眉。

“不過現在也不需要回答了，”江勉替他摘掉額前碎發上的雪花，“我應該是喜歡你的。”

這話說的直白，劈頭蓋臉就沖着他說喜歡。

喬钰一時半會兒不知道這人到底是認真的還是在試探，心裡彎彎繞繞跟盤山公路似的，完全沒有被告白後的喜悅：“你不是失憶了嗎？還能記得喜歡誰？”

“失憶不是變傻，習慣改不了。”

“習慣？”

“嗯，習慣。”

就好比他接受不了榴蓮的味道，失憶後也隻是忘了自己能不能接受。

然而一旦真把一塊榴蓮端到面前，他依然是接受不了，這種結果并不是失憶可以改變的。

和喜歡喬钰一樣，是習慣。

“說實話，在見到你之前，我沒想過你會是一個男人。”

喬钰覺得莫名其妙：“那還真是讓您失望了。”

江勉搖頭：“失望不至于，隻是有些驚訝罷了。但也沒驚訝多久，因為後來發現男人也沒什麼，我應該喜歡你。”

他說得非常自然，就像陳述一件稀疏尋常小事，正常到喬钰不該有所反駁。

可不是這樣的。

距離他們第二次相識沒到一個月，如果江勉真的失了憶，那這樣的喜歡和口中呼出的白霧一樣，過一遍耳朵就消散了。

然而即便如此，這樣的話也太過悅耳。明明知道不能盡信，但心底還是存在一份僥幸，想着哪怕聽聽也是好的。

喬钰閉了閉眼，手機恰巧在此刻響了起來。

季仲遠的電話，喬钰猛地回過神來。

他側過身子同對方簡單說了幾句後挂掉電話。

耳邊的那團霧此刻消散幹淨，喬钰也徹底清醒。

“你就為了說這些嗎？”他垂着視線，繞過江勉往前，“說完我就回去——”

話音一頓，喬钰猛地回頭，竟發現江勉握住了他的手。

“當然不隻是為了和你說這些。”

江勉的手勁很大，喬钰掙了兩下沒掙開。

“我喜歡你，自然是想跟你在一起。”

喬钰被這話聽得一愣：“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在一起？他甚至不敢确定自己和江勉對“在一起”的定義是否相同。

即便是相同的，他們現在又怎麼能在一起？

“當然知道，”江勉看着喬钰的眼睛，認真道，“我一直在找你，找了很久，找到這裡。”

“關我什麼事？”喬钰努力壓住自己聲線，嗓音發啞，“你喜歡我我就一定要有回應？”

當初江勉不告而别，走得那叫一個了無牽挂。

現在用所謂的“失憶”當擋箭牌，跑回來說幾句好話，喬钰就必須順着他的意思？

天下沒這麼好的事。

“我不是一定要有你的回應——”江勉的話說一半，蓦然中斷，他定定地看向喬钰，沉默許久，握着的手又緊了幾分。

“要有，”他突然改了口，就連聲音都沉下來幾分，“喬钰，我要有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