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勉很少連名帶姓的喊喬钰的名字,他通常會跟着姥姥喊“小钰”,或者更親昵一些,喊“阿钰”。
不僅僅是私下裡,在班上也這麼喊。
兩個男生之間叫這樣的小名,偶爾會被人拿出來說笑着。
江勉不介意,他向來也不拘着那些。
但喬钰介意,和江勉提過這事,江勉說好的,他會解決。
喬钰以為他會改稱呼決絕問題,但江勉反手解決了那些産生問題的人。
之後他還是“阿钰阿钰”的喊,但再也沒人敢說三道四。
而唯一一次江勉連名帶姓喊喬钰的,還是高三那會兒。
入冬之後喬钰手腳暖不起來,江勉就和他擠一被窩當人形暖手寶。
睡覺時兩人緊挨着,四肢亂七八糟疊在一塊。
那時候他們都十六七了,該懂得都懂了個七七八八,這樣的親密着實有些不正常,但彼此心裡有數,誰都沒有去提。
這份心照不宣一直持續到寒假的某天,喬钰醒來時發現江勉正盯着他看。
他和往常一樣窩在江勉的懷裡,厚厚的被褥蓋住了下半張臉。喬钰覺得奇怪,喉嚨裡發出一聲尾音上揚的“嗯?”表達一下此刻的疑惑。
他剛醒,人還有點迷糊,下意識把腳往江勉身上伸。
江勉自然而然握住,他的掌心溫熱,從腳跟抓到腳背,小心焐着。
“喬钰。”
江勉連名帶姓地喊,把喬钰的瞌睡喊走了一半。
他眯縫着眼,跟隻兔子似的從他那一堆雞窩亂發裡探出一張臉:“啊?”
“我算是你哥嗎?”
江勉比喬钰大了一歲,但他倆相處從來也沒拿過年齡說事。
喬钰不明白為什麼這人現在跟他算起了輩分,但真要算起來,姑且可以算是哥。
“你把我當哥嗎?”江勉又問。
喬钰睡得迷迷糊糊地:“嗯嗯。”
江勉把他搖醒,又連名帶姓地喊他:“你隻把我當哥嗎?”
喬钰腦子裡暈乎乎的,覺得不是哥是什麼?總不能是姐姐吧。
“嗯嗯是什麼意思?”江勉捏了一把他的臉,“認真的,我在問你話。”
喬钰不知道江勉搭錯了哪根筋,但對方認真地問的,他也就勉強認真答一下:“你想當就當呗,我都行。”
一聲哥也沒什麼叫不出口的,江勉樂意聽他也不介意喊喊。
“哥,行了吧,你是我哥。”
喬钰哼哼唧唧喊了兩聲,可江勉的臉色卻逐漸沉了下來,明顯不高興了。
他絞盡腦汁也想不到自己怎麼惹到了這位大爺,兩人就這麼不尴不尬地相處。
最後還是江勉率先戳破了這層窗戶紙,在除夕夜大夥都出門放煙火時問喬钰:“誰家哥倆抱着睡覺啊?”
喬钰心想完了。
他磕磕巴巴地解釋,說以後就不一起睡了。
可江勉又不樂意:“咱倆就一定要當哥們嗎?”
喬钰想反正不會是姐妹,也不會是兄妹。
要不就江勉想當姐姐,但在一起住這麼久了他怎麼沒發現江勉有這惡趣——
腦子裡亂七八糟的事情猝然中斷,喬钰慢半拍地反應過來,擡手捂住了自己的臉。
“啊!”
他叫了一聲,聲音淹沒在飛上天空的煙火裡。
江勉擡頭看向夜空:“新年快樂。”
現在不是快不快樂的事。
“你親我?”喬钰說。
江勉收回視線,也看向他:“怎麼了?”
這一句“怎麼了”問的無比自然,讓喬钰都不知道要怎麼接話。
一時的沉默讓江勉開啟了裝死模式,之後無論喬钰跟他說什麼都完全無視。
喬钰也就是一開始頭腦不清醒的跑去嘚吧嘚吧地問,等到隔天自己反應過來,不僅不湊上去了,反而躲江勉躲得更遠了。
因為他逐漸開始接受了現實,江勉跨年時的确親了他一口。
雖然親的是臉,強行把這個行為歸結于表達親情或者友情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太生硬了,生硬到喬钰試着說服了自己一天都沒有成功。
可他不知道江勉是不是就是這樣一個生硬的人,非要對着臉啵一口來表達自己對弟弟的關心。
他不敢問,怕得到不想要的答案。
之後那一段時間,江勉不僅平時不怎麼找他,就連睡覺都不樂意摟着了,喊他也是連名帶姓地喊,尤其喊的時候還闆着個臉,看得喬钰都快有心理陰影了。
“喬钰,别動。”
“喬钰,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