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
冷風迎面而來,喬钰痛痛快快打了個噴嚏。
鼻腔半堵不堵,他連忙拿出紙巾,擦的手忙腳亂。
“感冒了嗎?”江勉往迎風口站了站,替他擋下大部分冷風,“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喬钰吸吸鼻涕,鼻尖都是紅的,“江少,今天我把話跟你說明白了吧。”
突兀的稱呼有些刺耳,江勉堅持道:“你有點冷,我們去車裡,或者回室内。”
喬钰不耐煩:“江勉。”
江勉愣愣地聽着:“哦。”
“您從小在國外長大,怎麼會認識我?我不過就一普通學生,人笨膽子小,沒錢沒野心,隻想過自己的小日子,您就放過我吧。”
飯店門廳外有一片較大的泊車台階,喬钰站在那裡,感覺自己像是被風吹挺的一片旗幟。
冷,且渾身僵硬。
江勉聽完,又慢半拍地“哦”了一聲。
喬钰以為他是答應了,想走,卻不想對方下一秒拿出手機,翻轉後把屏幕對着喬钰。
那是一張照片,拍的是學校的光榮榜。
雖然像素不高非常模糊,但喬钰一眼就看得出來是淮城二中。
“這是你。”
光榮榜上則是喬钰的一寸照片,十五六歲的年紀,樣貌還很青澀。
照片下面則貼着姓名班級,以及獲得的獎項——全省物理競賽二等獎。
江勉的手指左滑,是另一張照片。
那是江勉,因翹課而被張貼出來全校通報批評。
“這是我。”
“我們是高中同學。”他收回手機,說的斬釘截鐵,“可我并沒有在那一屆的畢業照上找到你,當然,也沒有找到我。我們為什麼沒有拍畢業照?當時在一起嗎?之後你去了哪裡?為什麼我再也沒有你的消息——”
“你問我?”
喬钰的耐心堅持不到完整地聽完江勉的話。
他擡頭看向江勉的眼睛,雙手握拳,整個人微微發顫。
“你在自顧自地說些什麼?”喬钰臉上的疑惑不像裝的,因為太過離譜,他甚至笑得有點難看,“我怎麼都聽不懂?”
“你不是在國外長大嗎?怎麼可能和我是高中同學?你可是京市的江少,為什麼會來這種小地方念書?哦不對,你怎麼需要念書呢?你家裡的錢你這輩子都花不完,還要念書做什麼……”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頭也越來越低。
到最後細若蚊呐,頹然放下雙臂,用幾乎隻有自己可以聽見的音量,不知道問的是江勉還是自己。
回憶的浪潮把他狠狠打翻在地,那些落了灰、結了痂的傷口被再次沖刷暴露于視野。
五年時間緩慢愈合的創面,被幾句話生拉硬扯,重新血肉模糊起來。
是忘了嗎?
真的忘了?
喬钰苦笑着,又覺得忘了也不全是壞事。
沒爹沒娘的孤兒有什麼好做的,多少人做夢都想變成富二代。
命真好啊。
前半輩子了無牽挂,後半輩子衣食無憂。
沒有經濟上的危機,也沒有思想上的包袱。
那場車禍出得真是恰到好處,稱得上是點睛之筆。
隻一個“腦補受傷”,就可以将過去一刀兩斷,徹底地丢掉。
“又何必回來呢?”喬钰喃喃自語,“良心不安嗎?”
他微微停頓,但很快,又道:“你也會良心不安嗎?”
江勉眉頭緊皺:“我……”
喬钰搖搖頭:“别出現在我面前了。”
他不願久留,轉身幾乎是逃一般的離開。
下坡推着雙腿往前,混亂到分不清方向,沉重到快沒有知覺。
“嘀——!”
車鳴仿佛貼在他的耳邊,爆炸一般轟擊着他的所有感官。
喬钰的小臂被人猝然抓住往後一扯,他的重心不穩,往後靠進一個結實的懷抱。
汽車從他面前疾馳而過。
“你的皮膚很燙,”江勉的手臂幾乎圈住了喬钰半個身子,微微探身從他的肩頭越過看他的側臉,“你發燒了?”
喬钰的眉心擰成一個川字,努力想要甩掉對方的桎梏。
然而不管他如何反抗,江勉的手指堅如鑄鐵,就這麼牢牢扣在他的小臂。
“喬钰。”江勉垂眸輕聲念着這個名字,像是思考片刻,笃定道,“我們一定見過。”
“見過?”喬钰覺得好笑,按着江勉的手臂在他懷裡轉過身來,“我們見過?”
他們何止見過。
那些耳鬓厮磨、親密無間。
如今就籠統的歸結于兩個字——見過?
“那我們——”江勉微微擡眉,大膽猜測,“睡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