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透着一股詭異的安靜,落針可聞。
還是周司令的慘叫聲打破了這份甯靜。
始作俑者季文玉,捅了捅自家男人的胳膊:“老周,疼不疼?”
周衛國嘶嘶地吸着涼氣,幽怨無比的語氣說,“媳婦兒,看來你在夢裡是真想殺我……”
季文玉心裡納悶,這不是做夢袁朝咋這麼反常,莫不是……
她伸手要去探袁朝的額頭。
袁朝連忙躲開,臉上帶着些許懊惱,“小姨,剛剛的話當我沒說,我先走了。”
說完,人已經一陣風似的逃離了。
人一走,季文玉立刻拽着自家男人閨女開起了家庭會議。
季文玉皺着眉:“他不對勁。”
她這外甥有多讨厭白皮膚,她是知道的。
小時候就因為皮膚太白,又長的過于好看,總是被當成女孩子被欺負,小時候他做夢都想曬黑,現在怎麼可能想着變白呢?
憑着女人的直覺,季文玉覺得這裡面一定有情況。
她騰的一下轉過身,吩咐自己閨女:“曉蘭,你明天去你蕊姐身邊試一下口風,最近你表哥接觸的女生隻有小蕊一個人,你去看看什麼情況?”
周曉蘭不是個擅長社交的人,臉色有點為難,“可是我跟她不熟啊。”
季文玉樂了:“也不知道你這孩子是随了誰?我跟你爸這麼厚臉皮的人居然生出你這麼個薄皮薄面的,你别怕,你就當是你未來嫂子,小蕊那孩子好相處的,剛好你也可以出去走動走動交交朋友。”
周曉蘭歎了口氣,那我明天試試吧。
第二天,周曉蘭早早來到文工團排練廳樓下等着。
到了七八點,文工團的隊員們陸陸續續過來了。
她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發光的那個姑娘。
其實很早她就知道顧蕊,隻不過周曉蘭覺得自己和她是兩類人,一直都沒有什麼交集。
現在突然找上她,很突兀吧?
不過,為了表哥的終身大事……
周曉蘭硬着頭皮走過去,露出一貫的溫柔笑容,“顧蕊,我能跟你聊兩句嗎?”
顧蕊認出這是周司令家的閨女,心想她找自己幹嘛,過去原主跟她沒什麼交集啊?
不過對于美女,她向來是極有耐心的。
周曉蘭空谷幽蘭般的氣質,是一種讓人如沐春風的真溫柔,跟蘇雅那種裝出來的是不一樣的。
楊春花沖她們點了點頭,先上了樓。
顧蕊帶着周曉蘭走到一邊,看她乖乖的模樣就忍不住想逗一逗。
她笑盈盈地問:“小美人兒,找我有什麼事嗎?”
周曉蘭一下子羞紅了臉,她沒想到傳說中嚣張難相處的顧蕊,居然這麼……
不過,想到親媽給的任務,她硬着頭皮開口:“咱們大院你是最白的,我來跟你學學美白的法子,會不會打擾到你?”
顧蕊俏皮地眨了眨眼睛,“為美人服務是我的榮幸,不過”,她看了看周曉蘭牛奶般白皙的膚色,睜大眼睛,“你還需要美白嗎?”
周曉蘭不會說謊,又被顧蕊這幅小流氓的模樣調戲得腦子漿糊。
無意識就把表哥出賣了,“是我表哥要美白。”
顧蕊,哦。
她還沒反應過來。
“那你就讓他多吃點番茄水果,平時出門多注意物理防曬,比如戴好帽子,穿嚴實點……”
等等!
周司令的閨女,那她表哥?
不就是袁朝?
噗……
顧蕊忍俊不禁笑出聲。
“袁朝讓你來問的?”
周曉蘭尴尬得隻想立刻逃走,問啥就答啥,把表哥賣了個幹淨。
“不是,他問我媽怎麼變白,我想你這麼白可能有什麼好法子,才冒昧問你。”
顧蕊記仇,上次被調戲的大仇還沒報呢,壞心眼上來,說:“你讓他每天吃三根苦瓜,早中晚各一根,連續吃一個星期就有用!”
周曉蘭得了法子,紅着臉說完謝謝就跑。
看這兩人如出一轍的慌亂背影,樂得不行,這兄妹倆咋都這麼害羞。
有了這個插曲,顧蕊這一上午的訓練都度過得很愉快。
一想到袁朝接下來一周的精彩生活,她就高興!
誰讓他自己拒絕自己昨天還調戲自己的,新仇舊恨哪能讓他好過?就這她還算口下留情沒說一個月呢。
*
到了午休的時間。
顧蕊也為楊春花制定好了拿下林營長的計劃。
她先讓楊春花以她自己的名義寫了一封信,告訴他對他的欣賞。
是的,開門見山。
一上來就用楊春花的名義,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誤會,讓他誤以為是自己。
根據接觸下來,林峰這人雖然有些傳統卻也不失浪漫,寫信的方式是一個可以迅速用文字構造出一個獨屬于兩人的想象空間,形成一種暧昧的氛圍。
在這種基礎上,再以對方喜歡的形象閃亮登場,隻要性格不是特别讓人讨厭,就基本成功一大半了。
這個年代戀愛就是這麼簡單直接。
顧蕊拿出一條自己的斬男白裙。
要說斬男,有什麼比得過白裙子的殺傷力呢。
她伸手遞給楊春花:“來不及買了,要不你先湊合穿吧?”
這個年代不像後世那麼講究,同穿一條褲子常有的事,這時候物資短缺,買什麼東西都得要票,有票還不行,一年到頭的各方面物資也都是有份額的。
這時候的借衣服,可不是後世的嫌棄,人家願意借衣服,擱這時候都是人情。
楊春花光是摸着就知道這裙子有多貴,而且顧蕊的衣服都還是量身定做的,都那麼漂亮!
“什麼叫湊合啊?這好得不能再好了!顧蕊,你真好!以後隻要你一句話,上刀山下火海我絕不推辭!”
顧蕊愁眉苦臉狀:“真的?今天我這就有個事兒需要你幫忙。”
楊春花立刻繃着小臉:“你說,我保證做到!”
顧蕊頓時哈哈大笑起來,語氣蔫壞兒:“那今天,你就為了我拿下林同志吧!”
“顧蕊!你真壞!”
顧蕊壞笑:“剛剛不還說我真好嗎?”
楊春花羞得不說話了,拉起床上的簾子開始換衣服。
楊春花以前總是穿着肥大的軍裝不顯,這一換上顧蕊的裙子,該有的地方都有,曲線玲珑。
顧蕊把不适應的楊春花按到椅子上,開始給她整理妝發。
顧蕊沒有給她編辮子,而是選擇直接披散下來。
楊春花的發質很好,又黑又順,這樣放下來顯得溫柔又讓人充滿保護欲,和平時粗糙随意的模樣判若兩人。
顧蕊在抽屜裡找出一盒火柴,從裡面拿出一根劃着,吹熄,等涼了後開始給她畫眉,畫好彎月眉又在卧蠶的位置淺淺勾勒幾下,一個自然的卧蠶就出來了,眼睛看着立刻大了不少。
最後就是上口紅,塗好口紅,顧蕊把暈開的桃紅,在楊春花臉頰蘋果肌偏上的位置拍了拍,既修飾臉型,又提氣色。
這樣操作完,楊春花什麼都沒變,又好像什麼都變了,整個人看起來跟之前可以說是判若兩人!
楊春花震驚的看着鏡子裡從未見過的自己,呼吸都放慢了,生怕驚擾了鏡子裡眉目如畫的姑娘,害得楊春花都不敢動,生怕跟做夢一樣這麼漂亮的自己就沒了。
顧蕊笑罵她出息,許諾以後還給她打扮才敢動。
等楊春花寫完信,兩人就出發去找林峰了。
*
兩人先是來到他們宿舍樓下,卻被告知去籃球場了。
她們又急匆匆地往籃球場趕。
這個年代,娛樂活動匮乏,籃球運動可以說是軍營裡最受歡迎的娛樂活動。
隻要休息,籃球場就永遠是最熱鬧的地方,一場接一場的友誼賽,對抗賽在這裡熱烈展開,朝氣蓬勃的年輕小夥兒們,在球場下渾汗如雨,争奪各自的天下。
顧蕊站在籃球場邊上努力尋找着林峰的身影。
基地裡有兩支頗有名氣的籃球隊,一支是男主傅斯年所在的“正規軍”,屬于基地名正言順的籃球隊,成員大多是大院子弟,還有一支野路子出身的“野家軍”,就是林峰他們這些從農村來的泥腿子組成的。
顧蕊跟楊春花擠進去,終于看到了球場上正在和傅斯年他們打球的林峰。
顧蕊沒有聲張,拉着楊春花尋了一個位置等着。
她一點兒也不覺得枯燥,要不是怕崩人設,真想吹上幾聲口哨。
賽場上,年輕小夥子們穿着背心短褲,騰轉跳躍間,撩起的下擺一閃而過的壘塊分明的腹肌,裸露在外的粗壯的手臂和大腿,處處充斥着荷爾蒙的味道。
上輩子她行善積德,這輩子看這些是她應得的。
顧蕊看得毫不收斂。
相較于顧蕊大膽的目光,其他女兵們就含蓄多了,隻是不經意的看上幾眼,就羞答答地轉回目光,和朋友悄聲讨論幾句。
沒等多久,比賽就結束了,結果毫不意外是男主方赢。
但林峰絲毫沒受影響,一口白牙明晃晃的露在外面。
顧蕊連忙讓楊春花招手,“林峰同志!”
林峰眼睛一亮,立刻朝他們跑過去。
其他人也都跟着看了過去。
籃球隊的很多人都是跟顧蕊一起長大的大院子弟,見到她,頓時不懷好意地開始起哄:
“年哥,顧蕊來找你了!”
以往傅斯年的每一場籃球賽顧蕊都會來,為他們喝彩呐喊,準備毛巾冰棍。
開場前他們還打賭顧蕊會不會出現呢。
果然,她來了。
正在低頭擦汗的傅斯年,拿毛巾的手一頓。
他擡頭看向顧蕊的方向。
陽光下,少女身姿挺秀,姿态閑散,卻透着一種骨子裡散發出來的張揚肆意,暖暖的陽光仿佛在她身周渡了一層金光,豔光四射,讓人移不開眼。
明明隻是一天沒見,他卻覺得恍如隔世,過去一回頭就在的目光,卻是從那天後再也沒出現過。
一次都沒有。
這種發現讓他沒來由的很慌。
從前天顧蕊讓他當衆丢臉開始,他就在認真琢磨顧蕊到底還喜不喜歡他。
一開始他是半點不信的,覺得又是顧蕊吸引他注意的手段,嗤之以鼻。
畢竟從小到大這麼多年的朝夕相處,别人聽到的隻是一句輕飄飄的喜歡,不喜歡。
而他卻是一年300多天實實在在的每一天,都被人放在心尖偏愛着,顧蕊騙得了别人騙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