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包裝紙還是原來的那張,但束在最外側的緞帶被換成了黑色。
塔莉娅把那塊黑布放到了一邊,彎腰從花束中抽出一枝。
玫瑰開得正好,連切口都還很新鮮。
塔莉娅捏着花莖轉了轉,露出了一個帶着思索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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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塔莉娅忙了一個白天,一直到晚上再去劇院的時候,才聽一位子爵夫人說起昨晚送花的年輕貴族。
她記的沒錯,那确實是一位侯爵的兒子,他的父親正是塔莉娅前兩天剛拒絕的溫特本侯爵。
溫特本侯爵夫人一共生了三個兒子,大兒子是闆上釘釘的爵位繼承人,風評也很不錯,能夠稱得上年輕有為,二兒子一向在小姐夫人間有着浪漫多情的名聲,有着至少兩位數的情人,小兒子據說一直在德國求學,并不在巴黎的社交圈子裡,一直到今年初才回來。
送花的是小兒子,裡安·溫特本,今年才19歲,昨晚是陪着他二哥來的,還搶了他二哥原本準備送給一個芭蕾舞女的花,被他二哥追了好一會兒。
這位子爵夫人講起八卦來簡直滔滔不絕,從侯爵的兒子們講到劇院的芭蕾舞女再講到她的情人們,塔莉娅原本是不愛聽這些的,但子爵夫人用詞幽默還會帶點刻薄的點評,塔莉娅居然有點不舍得打斷。
但所有的八卦停止于她們看見小溫特本拿着花站在五号包廂門口的時候。
子爵夫人看看剛才出現在她們話題中的年輕人,又看看塔莉娅,那目光讓塔莉娅知道,自己就要成為她下一輪八卦的中心了。
“晚上好,尊貴的夫人。”溫特本迎了上來,先給子爵夫人行了個吻手禮,随後才轉向塔莉娅,聲音都輕了一點,“勒羅伊小姐。”
子爵夫人掩着嘴笑了笑,轉頭朝塔莉娅眨眨眼:“好了,我就不打攪你們年輕人了——”
溫特本像是得到了什麼鼓勵,對着塔莉娅熱情地說:“塔莉娅小姐,忘了自我介紹,我是裡安·溫特本。”
塔莉娅還算客氣,一直到看着子爵夫人進了包廂之後,才說話:“溫特本先生,糾正一下,不是‘勒羅伊小姐’,而是‘勒羅伊女伯爵’,我們還沒有那麼熟悉。”
溫特本的表情看起來有些無措。
塔莉娅微笑着朝他一點頭,趁着他還沒反應過來,側身避開他,快步走進了包廂。
今晚的包廂亮着燈,裡面一個人也沒有。
但幾乎一關上門,塔莉娅就聽見了魅影的聲音:“那個年輕貴族……”
“先生。”塔莉娅的臉上沒了笑容,難得地打斷了他,“您難道看不出來,我并不願意和他接觸嗎?如果您也不願意見到我被糾纏,為什麼不直接帶我走呢?您明明能夠這麼做,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說一些毫無意義的話。”
然而沒有人回答,魅影就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樣消失了。
塔莉娅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目光不斷掃視着這間紅色包廂,但她沒能等到魅影的回答。
她有些失望地收回視線,她覺得自己應該回到屬于她的包廂冷靜一下。
就在她将手搭上門把手的一瞬間,門鎖發出了輕輕的“咔”。
壁燈暗了下去。
包廂裡逐漸起了一陣風,也不知道吹到了哪裡,發出了空靈又詭異的嗚嗚聲,就像是有人在遠處哭泣,又像曠野中狼群的嚎叫。
七月末的夏日夜晚,塔莉娅居然被這陣風吹得有些發冷。
她轉頭看向包廂深處,仍舊不見魅影的蹤迹。
但魅影的聲音卻伴着冷風,和着那不間斷的嗚嗚聲,在她空無一人的背後響起,就像是來自地底的宣判:“這是你的選擇,你将永遠不能後悔。”
塔莉娅第一次覺得自己或許有些沖動。
然而一隻冰冷的手已經握住了她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