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你還能在我這裡找個長久的工作養活自己。”威爾斯笑了下，“前提是你能力足夠的話。”

來自死亡的震懾讓青檸無法思考，以至于完全沒有察覺到威爾斯話裡的意味深長。他對于人類的認識實在是太貧乏了。

青檸順從地爬上車，車門重重關上，一直不開口說話的那人坐進了駕駛室。引擎聲轟隆響起，沿途寸草不生，飛沙彌漫，隻有平坦的水泥地和一望無際的筆直公路，運輸車一路向着遙遠的北方駛去。

青檸本能地縮在後排角落，從疾速倒退的景象中回神。廣播裡溫柔的女聲響起：

“以下是首都星星曆3086年2月14日刊。”

青檸捏住自己的耳朵，認真聽着，他并不記得人類世界有星曆這個說法，應該是過去很多年了。

“榮耀軍團在蛇夫座VEN－I248行星大敗星獸，徹底杜絕了蛇夫座星系今年春季可能來襲的獸潮，蛇夫座人民終于迎來了和平與安樂。據悉，本次戰鬥由三年前晉升的科沃大校擔任總指揮，作為帝國罕見的SS級精神力人類，科沃大校展現出了極強戰術指揮能力……”

郊嶺的狂風撕扯着車廂，後視鏡裡映出普羅譏诮而諷刺的表情。

“人類已經分級很久了。”普羅說，“這個科沃大校聽說從小長在垃圾星，家裡連飯都吃不起，後來發現是個SS級後，就被人火速送到了首都星，成了保護級人才，用最好的資源供養着，瞧他現在意氣風發的，哪裡還看得出當年的半點窮酸樣？”

青檸點頭，默默記下被标記為SS級的人類，可以獲得最好的資源。如果這個資源指的是食物的話，青檸摸摸空蕩蕩的肚子，表示很羨慕。

普羅緊緊盯着青檸，眼底流露出玩味：“小寶貝，你知道為什麼我要害怕你旁邊的那個人嗎？”

青檸聞言看向威爾斯，他正在把玩着一根皮質的項圈，底下墜着長長的鎖鍊。他看上去很想把這個項圈套在普羅的脖子上。

“因為他是個A級精神力的人，而我——”普羅指着自己，“隻是個最普通的B級。你旁邊那個人，能一拳頭砸穿我的腦袋，坐牢都隻用關一天的哦。我們這些普通人在他們的面前，連狗都不如。”

青檸注視着威爾斯的手掌，抿了抿唇，沒有說話。他能感受到普羅對于威爾斯的忌憚，就像是自己對普羅的畏懼一樣，任何生物面對強者的實力碾壓，都會覺得生命受到威脅。

廣播恰好播放到最後一段總結：

“自從三百年前人類進化以來，我們獲得了難以想象的精神力與強健的體魄，這才得以在惡劣的環境中生存下來。相信在科沃大校這樣的S級群體的帶領下，一定會給全人類帶來平安與幸福。”

三百年前……真的是很久很久以前了，那個時候自己在幹什麼呢？青檸搖頭，發現自己也不知道。可他确實感受到了環境的惡劣，風沙糊住了他的眼睛，讓他們不得不升起車窗，一路行駛到這裡，青檸沒有發現任何植物，隻有漫無邊際的黃沙。

或許是他眼底的迷茫與困惑太明顯，威爾斯主動問：“你知道那場進化是怎麼回事嗎？”

青檸頓了一下，然後老老實實搖頭。

不知道為什麼，車裡的氛圍突然就更輕松了。

三百年前的進化，每一個人自小就熟讀于心，倒背如流的事情，眼前的這個孩子竟然并不知曉。他像一張白紙，什麼都不知道，這樣的孩子最容易擺弄了。

于是威爾斯溫和地笑了下，告訴青檸：“那是一場遍布全球的進化，大多數人都得到了上帝的饋贈，擁有了精神力。城防局根據精神力的高低，将他們分為SS、S、A、B四個等級。等級越高的人，擁有更高的五感、智力和身體素質。”

“SS級與S級作為稀缺資源，會直接被軍方和議會挑選，擔當要職，享受更高的社會地位。而在食物鍊頂端，還站着兩個人——帝國的皇帝陛下，與皇太子。”

威爾斯的語氣很沉，但是青檸卻聽出了掩飾不住的羨豔。

“兩個SSS級，人類進化的巅峰，精神力強大到無法估量。”

他們好像對S級有一種炙|熱的崇拜和向往，如果A級和B級已經是像威爾斯和普羅這樣健碩了，那麼SSS級呢，肩膀有兩個車門那麼寬，然後徒手捏死人類嗎？

青檸思索了很久，開口問：“精神力……有什麼作用嗎？”

駕駛座的那個人突然笑出聲。

青檸知道威爾斯叫他尼奧，這個人類雖然不說話，但是會背着最重的繩索和蛇皮袋。

有粘膩冰冷的東西貼着青檸的腳踝往上鑽，想要鑽進他的褲腳。青檸後背發麻，感受到了被蟲子順着枝葉啃食的恐慌。每一種植物都害怕蟲子，檸檬也不例外，于是青檸用力把褲腳捂緊，一動也不敢動。

空氣的流動仿佛變得更加緩慢。

普羅放肆地笑出聲，對着青檸惡意道：“我們的精神力，當然是用來安撫你這樣的小寶貝。”

“普羅！”威爾斯喝道，“收了精神力！”

普羅全身一震，随即像是被一隻看不見的手掐住喉嚨，眼球在一瞬間充血怒張。

密密麻麻的觸感瞬間消散，青檸警惕地垂下眼睛，那種粘膩的觸感不是自己的錯覺，那就是人類的精神力。青檸拽緊衣服，覺得這種東西真讨厭。

作為一顆檸檬，他并沒有傷害任何人類的意圖，但是，普羅卻對他表現出了強烈的敵意。這個人類的目光像是要吃掉自己，不過還好威爾斯可以阻攔他，青檸無比清晰地意識到。

清晨的霧氣逐漸散開，遠方的人類城市終于露出了冰山一角。四周鑄起了鋼鐵圍牆，數層火炮架在城牆上，冰冷的洞口對準城外。天空中橫亘着不顯眼的藍色光線，把這座城市牢牢圈在蒼穹灰幕之下。

廣播中的女聲再次響起：

“歡迎來到首都，城市管理防控指揮局歡迎您。我們溫馨提示：為了維護公共秩序與城市安全，保護全人類的合法權益①，請您自覺遵守治安管理法。長路漫漫，城防局祝您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