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熟悉的名字,歧關山眉心微動,雪槐也把視線放到窗外,但很遺憾,他并沒有看見人。
雪槐站起來跟在歧關山身邊往外走,聽到有拖拽的聲音,還有喋喋不休的叫罵聲。
“江崇你個狗東西!”
“你放開我啊啊啊啊啊我爸知道了不會放過你的!!”
另一個有些陌生的男聲語氣不屑,還帶着些吊兒郎當,“付叢郢,你還沒明白現在是什麼情況嗎?”
“我說了,不聽話就死。”有刀插進雪裡抵到石子的聲音,悶響聲像是敲在人的心裡,“再說了,不就是讓你照顧我弟弟嗎?又沒怎麼你,哭哭哭,就知道哭,再哭就殺了你。”
“誰知道那江雪槐是人是鬼!我都沒見過他,我才不要照顧病秧……”青年語氣憤憤,聲音哽咽,擡起眼,和落地窗前站着的人對上了視線,然後失了聲,表情讷讷。
那裡站着的人是他以前從沒見過的青年。
青年的眉間帶着病氣,膚色細膩雪白,看上去有些憔悴。
因為寒冷,他整個人都被厚重的衣物包裹起來,但仍舊難以遮掩他的好看,像迎風招展的蝴蝶蘭,靡豔又漂亮。
那雙潤着水的翠色眸子越過花園落到自己身上,仿佛可以看透一切,但很快,漂亮又脆弱的青年移開了視線。
站在付叢郢身後擦着刀身的江崇身形高挑,穿着黑色勁裝,像一頭潛伏的雄獅,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也擡頭看過來,眼神如鷹隼般尖銳。
視線觸及到雪槐,他的目光變得柔和,随即露出一個略顯狂妄的笑來。
确認了外面是熟悉的人,保镖已經聽從雪槐的命令打開了門,江崇大步走進來将雪槐一整個抱住,“好寶兒,讓哥瞧瞧,是不是瘦了。”
他還記着自己的這個弟弟身子骨弱,虛虛環抱了一下就松開了,隻是擡手摸摸他的頭,捏捏他的臉,又用眼睛丈量他消瘦的肩和細窄的腰,然後緩緩吐出一口氣,“瘦了,是不是沒有吃好睡好?聞乘鶴那小子怎麼照顧的你?”
跟在他身後一瘸一拐的青年也進了門,接過保镖友情提供的毛巾擦臉,然後眼睛直勾勾盯着雪槐看。
歧關山面無表情地擋住了他的視線,并給以警告:“老實點。”
不知道後面的小摩擦,雪槐感受到來自兄長的善意,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像貓一樣仰着臉接受着兄長的撫摸,“哥,好久沒見過你了,有點想你。”
“放心吧,哥以後哪都不去了,就留在這保護你。”江崇揉揉他的臉,“自從你到了聞家,又出了這些事情,哥已經很久沒有和你好好說說話了。”
“旁的不重要,你來瞧瞧這人。”江崇看向和保镖打堆的付叢郢,招小狗一樣朝他招招手,“我給你找的玩伴,你看看喜不喜歡,不喜歡換了就是。”
雪槐覺得有些别扭,畢竟付叢郢是活生生的人,江崇的态度有些過于惡劣了。
但這是兄長的一腔好意,他也就沒說别的,隻是開口:“我不是小孩子了,不需要玩伴。”
“不!”那有着一雙狗狗眼的青年聽到雪槐這樣說,從旁邊蹿出來跪在地上抱住他的腿,眼淚直流,“你需要的,你需要玩伴的嗚哇哇哇……你别不要我。”
他不想再和江崇這個瘋子待在一起了,給江雪槐當狗有什麼不好,他可以,他真的可以,雪槐這麼漂亮,頗為賞心悅目。
不就是陪美人玩嗎?他真的可以的。
江崇卻不樂意了,他想一腳踹開抱着雪槐的付叢郢,對方的手卻抱得死死的,完全不想放開。
“嗚哇啊啊啊啊江崇你個狗東西,叫我來就把我抓來,現在又要趕我走,我是人!活生生的人,不是你養的狗!”
江崇害怕傷到雪槐,收了腿,卻心煩。
他氣極反笑,咧開嘴揪住付叢郢的衣領,惡聲惡氣的,“行,那你來說說,你是怎麼罵我弟弟的?還想要寶兒憐憫你不成?”
付叢郢哭得太慘烈了,一把鼻涕一把淚,用眼神控訴着面前的人,嘴巴一張就要開始吐露之前遭受到的非人的待遇。
然後嘴巴又被江崇捂住了。
“好了哥哥,别欺負人了。”雪槐按住江崇的手,輕輕歎氣,又看向哭得正傷心的人,“好了呀,你也别哭了。”
手邊沒有紙,他撈起袖子想給付叢郢擦臉。
一直觀察着這邊的歧關山眼皮一跳,扔過來一包紙,正中付叢郢的腦袋。
還在嚎啕大哭的青年撿起紙包抽出紙來胡亂擦了臉,聲音還帶着哽咽,“對不起,我本來沒想哭的。”
“嗚……我就是……委屈……”
“我長這麼大,我爸都沒打過我呢……”
“别睜眼說瞎話,我打沒打你我自己不知道?”江崇橫眉冷對,語氣生硬,“是你先罵雪槐,呵,要不是看中你的能力,你以為我想讓你靠近雪槐?”
“寶兒,哥給你找的這個人,他的異能是空間系異能,能夠裝很多東西。”
“現在不清楚以後會發生什麼,但隻要這小子在,你就可以吃穿不愁。”
“你想吃什麼,食材都有,哥給你做。”
“謝謝哥哥,現在不用。”雪槐看一眼付叢郢,然後拜托歧關山将他帶着去洗臉。
等人都走了他才握住江崇的手,輕聲細語的,試圖給他這個一身匪氣的養兄講道理,“哥哥,付少爺不願意的話,就算了吧,我們不能強迫人。”
江崇不說話,隻是看着他笑。
他和雪槐相處的夠久,素來就知道自己放在心尖尖上的弟弟很天真,從小身子骨就弱,被他,被爸媽,被家裡的所有人護着,那些肮髒事都不會過他的耳。
現在看來,聞家人也将他當作易碎的瓷器,外面那些血腥的、雜亂的事情也全都沒有告訴他。
不願意又如何,現在外面已經變成人類和異種的鬥場,付叢郢如果想活下去,他會同意的,更何況江崇将他的轉變看的分明,見到如春花一般的雪槐,付叢郢眼睛都看直了。
哼,狗東西。
江崇心裡想着,雪槐見他在發呆,沒聽自己說話,于是輕拍了一下他的手,“聽到了嗎哥哥。”
“好,都聽你的。”江崇摸摸他柔順的發,撥了撥發帶上墜着的小鈴铛,然後又将人抱進懷裡,“讓哥抱抱。”
“雪槐,爸媽都走了。”江崇的聲音悶着,帶着些疲憊,“家裡隻有我和你了。”
雪槐聽到他這樣說,淚水自己就撲棱棱落了下來,聲音也變得有些哽咽,“我知道的。”
他覺得好奇怪,心髒很不舒服,這是他以前從沒有感受過的情緒,他揪着江崇的衣服,細細啜泣,江崇放開他,為他抹掉眼淚,輕聲哄着,“好了不哭了,是哥不好,哥不該提這個。”
雪槐哭累了有些發暈,倚靠着沙發不想動彈,他搖搖頭,表示自己不怪他。
“好寶兒,睡吧,睡吧。”江崇微微屈身,輕拍着他的背,安撫着他的情緒。
“是哥不好,哥沒用,沒護住他們。”
“他們走的安詳,是在睡夢中走的,沒有變成異種,隻是太冷了……”
說着他的聲音也低落下去,雪槐慢慢閉上眼睛,眼前好似出現了一對夫妻,他們眉目慈悲,眼神柔和,站在雪槐面前俯身親了親他的臉蛋,像是在告别。
然後,他們手挽着手朝雪槐微微笑着,轉身走向了發着光的門,再也沒有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