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吱呀”被外推開。
琦兒回來,捧着一小把黃紙跪在白玉身前與其平視,她小心翼翼道:“姑娘,奴婢隻尋見這些。”
“有勞。”白玉見眼前人心神不甯安慰道,“很多了,謝謝你。”
耳聞,琦兒瞬間起身支支吾吾道:“時辰不早,奴……奴婢先退下了,姑娘歇……歇着吧。”
看向丫鬟倉皇失措的身影即将離開,白玉不禁喚道:“琦兒。”
“啊?”琦兒搭上門的手頓住,她一個顫音,“姑娘……有什麼事嗎?”
“外面天寒,你多添點衣衫才好,顧好身子莫要着涼,那桌上的藥膏拿着回去敷過,臉上紅腫應當就下去了。”說着,白玉聲音越來越弱。
琦兒握着膏藥眼眶一紅,回眸看到那抹清瘦的背影,她張了張嘴終究是沒說什麼,閉眼退出了屋子。
出來時院中把守的人已然全部支走,她按照嬷嬷的吩咐,緩緩從外鎖緊了房門。
白玉坐在火盆前無暇顧及旁的,她有一下沒一下撥弄盆中碳火,攥着黃紙出神。
回憶着往事種種,一個苦字難了,腦海中為數不多的甜竟離她那般遙遠。
一路走來,她跟在裴璟身後受了委屈,無非是自個兒暗暗找個蹩腳的理由圓過去。
拼了命的在不愛中找細節來證明,不停說服裴璟心中有她,到頭來連白玉都深信不疑,可笑到分不清真假。
圓了一個又一個謊,以此來說服她憑着一腔熱忱堅持下去,像選了條不歸路,怎麼走都是錯的。
轉瞬即逝,碳火燒得旺了。
暖意包圍着她全身,白玉卻絲毫感覺不到熱,反而冷得厲害,滲人皮骨。
她往盆中投進黃紙,随後一股腦兒竄起的火苗帶起灰燼飛在空中,仿佛要把人活生生吞噬。
今晚注定不能安眠。
有人悄悄打開了将軍府後門,幾個丫鬟抱着包袱往外逃竄,想尋得一線生機,殊不知外頭才是血雨腥風。
來不及後悔就變成了一具具僵硬的屍體,而後便趁着夜色悄無聲息闖進了将軍府。
好前後夾擊,一網打盡。
同時,有人衣着華貴在白玉院落中放了把火,興緻盎然觀賞眼前自己得意之作。
柳爾蓉笑聲凄厲:“兒啊,為娘要将軍府給你陪葬!”
不多時,火舌蔓延過窗舔着牆面,灼燒感緊追不放,濃煙嗆得人喘不過氣,焰光沖天将天際染了通紅。
那點微弱從小至大,倏地在墨夜中漾起層層光影,而後悄無聲息化為灰燼,似要将人一同吞沒。
柳爾蓉面容猙獰,将人性的惡無限放大,她用帕子掩着鼻,手搭嬷嬷手背步履從容走出院落。
踏出半步,嬷嬷“撲通”倒地,一襲黑影裹着寒涼,負手而立。
黑暗中,一道金絲劃破柳爾蓉脖頸,鮮血蓦然濺過月夜雪地,零零點點凝結成冰,細看神似梅花,味道帶了股淡腥,不好聞。
男人長指纏滿金絲,絲勾着屍身往前走,迎頭是竄天烈焰,光焰迸射過他面容,明滅可見……
*
戰馬嘶鳴,一支利箭劃破蒼穹,城門随即大敞。
玄袍裘馬一路飛踏,驚得街上塵土飛揚而起,男人手中長槍卷着冷冽風雪,拂過他深不見底的黑眸,讓人無端生出幾分懼來。
紛紛退避。
細碎的雪落在裴璟肩頭,很快化作一灘溫熱,他望着前方攔路之人神情微冷,殺意盡顯:“識相的便退下,本将軍從不斬求降者。”
有人叫嚣:“裴将軍,早聽說你武功舉世無雙,何不今日痛快一場?”
“爾等鼠雀之輩,豈敢放肆!”
裴璟話音剛落,他掌持銀槍斜向一指,身體淩空而起,步步緊逼招式迅猛刁鑽,直沖而去。
頃刻之間,對面叫嚣者頭頸相離,滿是錯愕的臉一歪就墜了地。無疑增添了裴璟一方的士氣。
“衆将士聽令,随我擊殺叛賊。”
短兵相接,又是一場血雨腥風之戰……
皇帝身處高堂,手邊茶未動已然沾了涼,宮殿外是大臣女眷泣不成聲,陸淺意亦跪在其中,她發髻松散哪裡又有貴女高高在上的模樣。
“父親救我!”陸淺意話才喊出,就有刀架立馬在脖上,她是第十三個将死之人。
陸大人見狀懇求道:“太後,陸家為你忠心耿耿,何故要殺我兒。”
太後坦言:“要怨就怨你們皇上優柔寡斷,不肯讓位。”
梁易蕭瞥見遠方綻起焰火,眉眼舒展,擡手一指:“朕不讓又如何?”
太後自然也察覺到了不對勁,當機立斷:“給哀家殺了皇帝!”
梁易蕭輕嗤:“恐怕來不及了。”
轉瞬間,裴璟帶人殺進皇宮,他铿锵有力的聲音在殿前回蕩:“臣等救駕來遲,陛下恕罪!”
局勢逆轉,太後一派盡數關押。
裴璟走出皇宮,額間毫無征兆一跳,他下意識擡手擦過臉上血迹,卻發覺腰間系着香囊繩子突然斷了。
“啪嗒”一聲猝不及防浸在血泊中,惹了腥味不太好聞。
裴璟見狀眉頭緊蹙,他蹲下身伸手才撿起香囊,就聽到一陣不太規律的腳步聲跑來。
來人是裴府侍衛,他渾身帶血大口喘粗氣,匆遽禀報:“将軍府着火了,死傷無數,白玉姑娘我們也沒能救回來……”
聞言,裴璟手中沾血香囊忽地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