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監擦了把汗:“大人說笑了,咱家做的無一不是為了皇家,時辰不早,人咱家該帶走了。”
“何罪之有?”扶玉反問,“人帶走了又能如何,換個地方等死?公公去吧,此事在下自會和陛下禀告,出了事不會牽連公公。”
“有勞扶玉大人。”太監躬身退後幾步,“那咱家先回宮複命了。”
太監走遠。
裴明遠也沒好到哪兒去,他明白扶玉是醫者,他氣息奄奄顫着身子,強撐意識道:“先生救我。”
“救你?”扶玉輕啧,笑得人畜無害,“她才是在下的病人……”
見人再度昏厥,扶玉站起身,摩挲着指尖血迹:“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将軍想先聽哪個?”
裴璟轉身,沉吟:“好消息。”
“好消息,勉強吊着一口氣。”扶玉把玩着折扇,淩空敲打一二,“壞消息,腿骨裂了。”
見裴璟一言不發,他試探問道:“怎麼,将軍想繼續,繼續下去她會死。”
*
長慶殿,梁易蕭被噩夢驚醒。
他張開手掌滿是冷汗,下意識從枕間拿出玉佩,看見完好無損,而後稍稍松了口氣:“來人,更衣。”
話畢,宮女手腳利索撩開幔帳,一個勁兒湧了過來,穿鞋,穿衣分工明确。她們雖長得如花似玉,但無一不是垂着頭,輕手輕腳,不敢看面前男人一眼。
壓抑彌漫在整個寝殿,像是無形中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嚨。
“陛下,奴才回來了。”太監彎着腰,雙手端熱茶奉上。
梁易蕭撩起眼皮:“高洪,可知你與你師傅的差别在哪兒?”
高洪腰彎更低了:“奴才愚笨,請陛下指教。”
梁易蕭揮袖,宮女似來時般退出宮殿,他走向桌台:“你師徒二人都揣摩朕的心思,但你未免太過了些。”
太過聰明,就成了愚笨。
留不得。
“陛下恕罪!”高洪跪地,頭低低埋下。
梁易蕭挑眉:“念你初犯,免了。”
高洪耳聞,如釋重負懸着的心頓時落了下來,他擦去額間細汗:“梅貴人家人已安撫妥當,陛下,奴才有一句不知當講不當講。”
見梁易蕭點頭,他結結巴巴道:“那梅貴人處死時,還懷有龍胎,已成型了,大抵瞧得出是個龍子。”
“龍子?”梁易蕭手指輕叩桌面,狹長雙目變幻莫測,“好生安葬就是。”
皇宮裡死的人不差這一個。
高洪驚訝于他的平靜,脊背不寒而栗,他硬着頭皮繼續說道:“今兒個十三王爺去過将軍府,還送給将軍府外室一枚玉佩。”
說罷,玉佩被雙手恭敬呈上。
梁易蕭淡淡掃過:“外室?”
“是。”高洪如實說道,“奴才本想将那外室帶回宮裡,任陛下處置,畢竟她接觸過十三王爺不能不防。但中途被扶玉大人攔下了,不過奴才瞧着那外室命不久矣。”
“一個外室而已,死就死了。”梁易蕭抵着額頭,“朕沒必要追着不放,倒是太後那邊需要盯着。”
高洪附和:“陛下所言極是。”
“說來朕方才夢見長姐受了傷,”梁易蕭歎氣,“自從她去北幽和親,已經許久沒見過了。”
書信未留,隻托人送來一枚貼身玉佩,睹物思人。
“懷玉長公主吉人自有天相,又得皇上庇佑,必不會有事。”
高洪順着話茬如是說,可惜他進宮晚,未曾見過公主真容,也不知何時有幸一睹風采。
想來是他福薄,願今後可以得見公主。
“也罷,陪朕出去走走吧。”
*
白玉昏睡了三天三夜。
等醒來時,蒲歡跪守在床前,淚眼朦胧,她眼下一片紅腫,額頭多了血紅傷疤,人也憔悴失神許多。
白玉費力睜開眼,剛要開口,便控制不住地咳嗽起來,周身跟着劇烈顫抖,疼痛鑽心厲害,她用力咬着下唇,也沒能避免呻.吟從嘴角溢出。
痛。
太痛了。
像是要把人活生生撕裂。
“姑娘,姑娘醒了。”蒲歡瞪圓雙目,後知後覺打了自己一巴掌,才破涕為笑,“姑娘,你真的醒了,我以為再也……”
話說一半,蒲歡似是意識到什麼,她站起身,因雙腿麻木而險些摔倒,顧不得抹眼淚,一瘸一拐往外跑去,邊跑邊喊:“姑娘醒了,先生快來!”
她沒死,居然還活着。
也不知該慶幸,該不幸。
很快,白玉發覺了身上的不對勁,她右腿完全動不了,像有硬物捆綁着。
一種不切實際的想法在腦海浮現。
不會的,不會。
絕不相信。
她不停說服着自己,忍着疼痛,用盡力氣掀開寝被,眼神不可置信看着右腿,霎時間,淚水浸染了雙眸。
無聲無息流下。
白玉淚中含笑,又不像笑。
随後,她瘋了似的,往前撲去扯着纏腿的帶子,一根又一根。
直至,蒲歡帶先生進來,看到眼前場景,握緊了她雙手:“姑娘,扯不得。”
白玉回神:“你說我到底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