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姐也很期待有那一天,”她捂帕斷斷續續咳,道,“待長姐回來……回來。”
再後來,湧出一等不相幹的人,不顧掙紮與否,将姐弟二人拆散,轎攆駕起,即是别離。
模模糊糊,陷入無休止,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
牆上挂畫又多了幾幅,男人随意披件單薄衣衫,手邊是硯台,壓着一支毛筆。
“主子,北幽密信。”黑衣人跪地奉上。
男人眼神懶散,言語中透露着興味:“很久沒聽到有人說北幽了,真是令人難忘之地。”
難忘嗎?
九死一生逃出來的。
可偏偏日後還得回去,可笑又可悲。
男人接過密信,緩緩展開,一行小字映入眼底——
安排妥當,請主放心。
署名:懷玉。
他見此毫不意外,擡手拿下燈罩,燭火順着紙緩緩向上燃燒,直至到男人指尖,才及時松了手,化為灰燼。
與北幽國和親的懷玉長公主,是他親自安排的,現下高至貴妃之位,可謂萬般寵愛在身,惹人豔羨。
北幽皇後年老色衰,暗地裡送去的美嬌娘,無一不是讓那老頭圖個樂。
新鮮勁兒過了,誰又能記得。
唯獨懷玉長公主不同,她母妃可是北幽老皇帝的白月光,愛而不得,死了也沒見一面。
當年,人人都說白月光禍國殃民,皇後心妒,便随意使了個法子,使那老皇帝心尖上的月光,不得已送來雲國。
雲國日子過得艱難,白月光不争不搶才誕下兩子,梁嗣音為第一女,生産梁易蕭難産時大出血,母去子留。
實為遺憾。
時隔多年,與白月光有幾分相似的梁嗣音送去和親,那老皇帝豈會晾着,隻當愈發寵愛,彌補年輕時的缺憾。
長此以往,愈演愈烈。
而北幽皇帝背信棄義,抛妻棄子,為了利益不達目的不罷休,死在白月光裡也不算辜負。
老皇帝年歲已高,底下皇子暗流湧動,面上以禮相待,實則兵戎相見。
北幽,勢必一發不可收拾。
苦的是百姓。
話說回來,懷玉長公主梁嗣音,豈會聽他一人之言,何況二人并無交集。
所以,才謀劃出這麼一番偷天換日的計策。
本是天衣無縫。
奈何,真正的梁嗣音沒死。
既如此,那便慢慢死,這局才有意思。
同時,黑衣人低聲說道:“回主子,那裴璟還在調查清涯寺一事,我們險些被發現。”
“我們要不要?”說完,黑衣人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不必,由着他去,我會親手處理。”男人半斂長睫,“過多舉動,反而會打草驚蛇。”
*
賭坊,銀錢滿地。
上好衣料沾了血,腥氣萦繞,有人斷了性命。
“你們……你們别過來,這是殺人!”
幾個大漢手持棍棒眼見就要逼近,有人默默鼓起了掌,聽着笑聲異常刺耳:“裴明遠少爺,您不是第一次來了,該知道咱們的規矩,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裴明遠退無可退,蜷縮在牆角,想保持鎮定,可冷汗怎麼也止不住,他結結巴巴道:“你知道我兄長是誰嗎?裴……裴璟,大将軍皇帝身邊的紅人,你……你們敢動我?”
“自然不敢。”賭坊老闆彎着腰,“所以我們寬限三日,可您也沒拿出來,沒辦法,隻好斷一臂做補償。”
說着,一揮手。
即刻就有棍棒砸了下來。
“我拿我拿,再給我一日期限。”他痛哭流涕,完全沒了往日高高在上的模樣,哪裡還瞧得出嚣張跋扈。
“收手,扶裴少爺起來。”
主仆倆喜極而泣,顫顫巍巍攙扶起彼此:“這次,我不會失約。”
“我等自是信的,不過以防萬一,明遠少爺還是要付出些代價,畢竟規矩擺在面前,也不能太過。”
話音一停,刀起刀落。
“啊——”
凄厲的尖叫過後,溫熱的血随即噴濺在他臉龐,沒有任何征兆,原本還攙着他的奴仆雙目瞪圓,瞳孔消散,瞬時人沒了精氣神,“撲通”摔倒在地。
裴明遠吞咽着唾沫,踉跄退後幾步,強撐着身形,他閉眼走出賭坊,出來時已面如死灰。
他遠遠看向将軍府,攥緊拳頭,心底默默打起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