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滑闆沖出尾端向上揚起的大跳台，半空中，少年人張揚淩亂的發絲在陽光下熠熠閃光，然後在讓人腎上腺素飙升的失重感裡，向着山下喊：

“阿市！我來啦！”

山坡下的幸村捂住心口。他隻感覺自己的心髒高高懸起，好似要跳出胸腔。

不是感動的，是吓的。

黑色滑雪闆淩空的那幾秒裡，逆着光的眩目感讓他一度看不見少年的身影，就好像……他消失了，隻有少年穿透時空般的呼喊聲，讓他确定了少年的存在。

砰。

滑雪闆安穩落地了。

他的心也落地了。

一個跳台後，黑色身影已經領先白色身影五個身位！

領先的人似乎已經玩嗨了，他将重心壓低，雙手用力将滑雪杆向後劃，再一次加速！白色身影也不甘落後，加速向前追去！

半山腰又是一處跳台，黑色身影好像回頭了一下，然後轉頭就興奮地直沖跳台而去，白色身影也緊跟着上了跳台。

然後在衆人驚掉下巴的眼神中，某人在空中來了個三百六十度後空翻，成功甩了身後那人一臉雪。

他們離山腳已經很近了，于是山腳的人也成功看清——前面一道黑色身影的羽生臉上得逞的愉悅笑意，和後面那個臉上還沾着雪的冷臉迹部。

“哈哈哈！第一次見小景這幅樣子呢！”冰帝網球部的好部員、迹部的好夥伴，忍足侑士拿出相機咔咔就是一頓拍。

這時候就要有人吐槽了：“原來你們冰帝是這樣的？”

但是愛吐槽的仁王君不在，幸村面色微冷眼中隻有那個嘚瑟過頭的黑色身影，而柳，此時此刻忙着記錄羽生和迹部的各項滑雪數據。

所以大家都各忙各的互不幹擾，呈現歲月靜好的模樣。

最後五十米了。

領先的羽生摘掉護目鏡，張開雙手向幸村沖來，臉上還洋溢着興奮的意猶未盡的笑容。

“我赢咯，阿市！”他喊道。

羽生一把熊抱住了幸村。

幸村被慣性撞得向後趔趄了一步，他下意識地緊緊摟住少年的肩膀，察覺到少年溫熱的呼吸凝結着水汽打在他的脖側，那些緊張、擔憂後怕的情緒才徹底被壓了下去。

“玩得開心嗎？”他輕輕撥弄着少年有些汗濕的額發，原本到了嘴邊的訓誡克制住，變成了溫柔的詢問。

“開心！”羽生眉目飛揚，得意地掃了一眼落後他五秒才到的迹部，說：“我就說吧！我一定會赢！”

迹部接過桦地手上的毛巾，擦了擦沾着雪的臉龐，哼笑一聲道：“本大爺承認你還算華麗。”

他取下護目鏡，甩了甩微微濕漉的發絲，掃了一眼羽生的腳踝，又道：“你的左腳，沒事？”

羽生下意識縮了一下左腳。

迹部有着近乎敏銳的洞察力，他看着羽生身後一淺一深的兩條滑雪闆痕迹，絲毫不給他留情面：“穿着這種低級的滑雪鞋還敢後空翻，落地的時候腳很疼吧？”

羽生瞪他，狡辯：“一點都不疼！”

幸村的面色已經徹底沉了下去，他一言不發地蹲下身，解開羽生的滑雪闆，拉着他往酒店走。

“阿市！阿市，我真的不疼啦！我以前還從跳台上摔……嗯，後來也不是沒事嘛！”

“好吧，應該就是不小心被這個邦邦硬的滑雪鞋磕了一下，小疼，一點點疼。”

羽生晃了晃被拉住的手，得到更為緊握的力度，他看着有着溫柔藍發的少年從未有過的緊繃的側臉，讷讷道：“怎麼了……阿市。”

你怎麼了，幸村精市？

幸村也想問自己。

在黑發少年淩空而起消失在璀璨陽光中的那幾秒裡，他的一顆心髒跳出了胸腔——

Il prezzo del destino。

那句照片背後的意大利語，就這樣毫無征兆地在他眼前浮現。

會是……他想的那樣嗎？

幸村拉着羽生，來不及回酒店房間，就在大廳中将他安放在沙發上，然後蹲下身，抿着唇沉默地開始脫羽生左腳的滑雪鞋。

“咚。”

黑色的滑雪鞋掉在了地上，無人注意。

幸村低頭看去，握在少年腳踝的手就這麼僵硬了許久。

少年左腳内側，有着兩道紅腫的劃痕，一橫一豎，組成十字形狀的怪異模樣。

“小傷啦！”少年笑着說。

看着黑發少年一如往常的笑靥，幸村有些忪怔。

相似的傷口會是某種預示嗎？

——Il prezzo del destino。

——意思是：命運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