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精靈幻化出人形的時間短,雖然沒有聽懂年老夫婦二人的欲言又止,但氣氛中的停滞實在是難以忽略。
一個個神色看上去都十分緊張。
但誰都沒有刨根究底,隻是緊緊注視着白扶靈,唯恐從他臉上看到不好的神情。
扶桑爺爺也沒有之前嬉皮笑臉的模樣,輕輕拍了拍白扶靈的肩,故作輕松地開口:“靈靈,若是不想繼續看下去了,就回來,這裡……是你的……家。”
聽到扶桑老爺子都這樣說了,其他的一衆精靈也開始七嘴八舌地插話。
“是啊,靈靈,要經常回來。”
“靈靈,我也舍不得你。”
“靈靈,你可不能忘記我啊!”
“靈靈,你一走,就沒人整日踩我了……”青苔精靈的話混在那一衆傷感的聲音中,竟一時辨不出是悲是喜。
甚至連最不近人情,整日不苟言笑的扶桑奶奶都出聲了:“若是有人再欺負你,記住他們的樣子,回來告訴我們。”
空靈谷中尚且可以稱之為“人”的,隻有白扶靈一個。
如此說來,在偌大的空靈谷和落星林中,他還是一枝獨苗,且根正苗紅。
同時,他們不知與靈靈一起生活了多少年,這樣算下來,他們姑且也是靈靈的長輩。
而且是可以撐腰的那種……
白扶靈神色溫柔地一一應下每個精靈的話,沒有絲毫的不耐。
冷調的聲音中難得摻雜幾分清越的柔和,似是微風拂過原野,又漸漸飄遠,直至消失不見。
————
白扶靈打着竹傘走回竹屋時,就見秋靈籁還是杵在那棵杏樹的旁邊,低着頭,一動不動。
許是聽到了動靜,他擡頭望了過來。
看見白扶靈的那一刻,他微微翹起唇角,面上浮出一抹悅色:“先生回來了?”
“嗯。”
白扶靈撐着竹傘走到秋靈籁的身邊,發現後者的發尾已經帶上了些許潮意,嘴唇也有點發白,忍不住開口問:“自我離開,你就一直在等?”
秋靈籁動了動自己站得有些發麻的腳,不甚在意地點頭:“到竹屋,先生又不在,乏趣得很,索性就站在門口等了。”
白扶靈聞言,低垂着眸子,睫毛微顫,斂下了滿眼的情緒,聲音中帶着一絲催促:“那我們進屋吧。”
“好。”秋靈籁緊跟在白扶靈身後,踩着後者的腳印,一步一步走進了竹屋。
剛進竹屋,白扶靈便推開側門,去竹閣取了些幹竹節,添到屋内的小火爐中,又朝坐在床榻上的秋靈籁招招手:“坐到這小爐邊吧,暖和,烤烤衣服。”
後者細細端詳着不遠處的白扶靈,似乎是在思考什麼。
半晌,唇間才吐出冗長的一聲:“好——”
小爐恰在方桌的旁邊,秋靈籁便坐在竹凳上,雙手支着下巴,定定地盯着白扶靈瞧,一雙棕褐色的眸子是眨也不眨。
白扶靈莫名覺得有些耳根發紅:“你閑得發慌?”
此人是有盯着人看的怪癖嗎?
每次他擡眸看向前者時,就會準确無誤地與秋靈籁眼神相撞,這次又同往日一樣。
且許是因為小爐中的火光映射着竹屋,此刻的屋内光華氤氲,白扶靈竟從那眼神中窺得了幾分他讀不懂的情緒。
“是啊,閑得發慌,先生可有什麼好的樂子?”秋靈籁眉梢輕揚,眼中笑意盈盈。
白扶靈認真地想了想:“睡覺?”
秋靈籁本是神色淡然,眼底也是一片風平浪靜,卻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雙眸之中掠過一縷微妙的幽光,一閃而逝。
“甚好。”
白扶靈聞言就看向床榻,起身準備去竹院看看有沒有還需清點收拾但被他遺漏的東西,順便也留出一個秋靈籁休息的地方。
他剛要站起來,就發現後者不知何時湊近了些許,灼熱的氣息呼在他的耳畔和臉頰上,酥酥麻麻,惹人心悸。
他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兩步,就見秋靈籁眼疾手快地伸手扯住了他:“先生為何後退?你頭上有東西,待我替你取下來。”
聞言,白扶靈這才停住後退的腳步,秋靈籁趁機握上白扶靈的手腕,将人再輕輕往前扯了扯,擡手從白扶靈頭上取下一小片青翠欲滴的青苔。
白扶靈抿了抿唇,唇邊漾起一抹淺笑,被火光映照得雙眸中融着淺淺的溫情,開口解釋:“許是青青贈予的。”
他離開落星林的時候,許多精靈都送了一些自己的傍身之物,都是伴了他們多年的,大都十分珍稀。
青青身量矮小,估計見自己夠不到,才托棕榈樹精靈放到了白扶靈頭上。
想到這裡,白扶靈有些失笑,清冷的眸子中浮動着柔和的波光,身上那股待人疏離的感覺早已消失不見。
他似乎已經對秋靈籁放下了所有的戒備,而他自己還未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