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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凱轉身,“别叫了!老子要聽比賽規則!”
鐘瑩瑩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你……你難道還要參加嗎?!”
“為什麼不參加?!”
呂凱轉頭,投向商飛揚的目光亢奮猙獰。
“我來這兒,就是為了赢錢!”
“怪物也好,野獸也罷,我才不管給我發錢的人長什麼樣……隻要他的錢不會變樣就行了!”
喪心病狂的笑聲傳遍大廳。
鐘瑩瑩怔愣在原地許久,“你需要什麼錢啊……需要錢的,是我們這些普通人啊。你身上的名牌,随便拿出來一個,我都買不起……”
呂凱卻笑得更大聲了,“這些都是假的,假的!”
“看啊,沒有錢,連假貨都認不出來,我才不要變成你這種白癡!這場比賽我勢在必得,遺産是屬于我的!”
他徹底轉身,朝着面目全非的商飛揚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請您暢所欲言吧!”
“咕哝、啪哒。”
商飛揚似乎笑了。
他的嘴巴是一道鑲嵌在嫩肉中的傷口。
随着傷口血腥開合,風箱般沉重的“嗬嗬”聲拖長在咽喉,髒器随笑聲吐露在地,他又彎腰拾起,吞了回去。
附身又直起的過程中,他的身體一直發出“咕叽、咕叽”的聲音,大廳内無人說話,這點微小的動靜讓人頭皮發麻。
“稍等,稍等片刻……”
“我的舌頭……需要一些時間……噢,現在可以了。”
他的發聲終于不再含混不清,朝諸位優雅行了一禮。
沈铎這才注意到,他懷裡揣着一座石膏小狗,是那種小孩才會玩的玩具,有一定年頭了,又髒又舊。
商飛揚很熱情地看着他們,“我該如何稱呼你們呢?”
“逐夢者,還是雕塑師?”
“我很快就要死了,各位,這顯而易見。我的父輩都認為不得好死是詛咒,我卻由此窺見天機。”
“父親将童年種在繭裡,由此繁育出了一代雕塑大師的偉夢,你們又會埋下什麼種子呢?”
任誰來看,這位高談闊論的館長都像是瘋了。
他說話颠三倒四,長相變态醜陋,将顧佳佳吓得淚眼朦胧,她抓住爺爺的手,哀求的聲音衆人都能聽見,“爺爺,我們走吧,我們走……”
商飛揚搖了搖頭,“走?你們走不掉的。”
關樊:“什麼意思?”
商飛揚卻不回答,頗有興味地看着顧家爺孫,拗不過孫女,同時自己也很害怕的顧大爺佝偻着腰,悄悄從邊緣撤離,剛想跨出門去,走廊忽然響起一槍,恰好崩在顧佳佳腳下,她一聲尖叫,轉頭撲進了爺爺懷裡。
商飛揚放聲大笑。
鐘瑩瑩恐懼道:“你私自持有槍支,這是違法的!”
商飛揚道:“一個早就被世人遺忘的地方,誰還會在乎受不受法律限制。”
幾人的臉色蒼白如紙,鐘瑩瑩根本不敢和商飛揚對視,隻能埋着頭,盯着腳下的地面,感覺自己說出來的每個字都是飄着的。
“所以你是想要,你想要報複社會,才把我們騙到這裡來麼……”
“騙?”商飛揚搖頭,“我當然沒有騙人了。”
“邀請各位過來,還是那個目的。我會給你們三天時間,在這三天裡,你們必須待在自己的房間,織出自己的繭,完成真正的蛻變。”
語氣很随和,但條款很迷惑強硬。
織出自己的繭……這是什麼鬼要求?
沈铎開口了:“商館長,你之前說,想找到一位雕塑天才,為你做出最完美最有靈魂的雕塑,這個要求還作數嗎?”
商飛揚笑了:“我有說過這樣的話嗎?”
展覽廳嘩然。但商飛揚繼續說着:“可能是記者理解錯了意思,我想要的并非是最完美最有靈魂的雕塑。”
衆人如遭雷擊。
雖然從他之前種種表現,已經能預感到比賽過程不會很順利,但是——居然還能現場修改規則?
一時間,好幾人都打起了退堂鼓,頻頻望向展覽廳門外,但想到走廊裡放出的冷槍,他們又不敢行動。商飛揚似乎發覺了他們的小動作,但他一點也不在意,看他如此,其餘人更加不敢動了。
隻能照他說的做。
每個人拿出随身物品,依次放到了地上,沈铎就帶了一個書包,在車上查看過,包裡是課本和一些卷子,還有一個手機,可惜沒電了。
沒什麼用處,他放包放得很沒負擔。
但其他人就不是了。鐘瑩瑩戀戀不舍地将相機放在地上,還是不放心,最後脫下外套包了起來。相機對鐘瑩瑩似乎特别重要,她都能鼓起勇氣和商飛揚對話了:“三天之後,真的能拿回我的東西?”
商飛揚一笑,“當然。”
鐘瑩瑩如釋重負,但沈铎卻覺得他的笑有深意:當然可以給你,但三天後你能回來嗎?
顧家爺孫也回來交了東西,商飛揚很滿意,拍了兩下手。沈铎目不轉睛看着他懷裡的石膏狗,這東西居然是被黏在外衣上的。
“進行下一步吧。我那稱職的助理想必已和你們通過氣了。”
助理?
沈铎想了幾秒,恍然大悟。是在說廣播女聲,原來她是個活人,不是錄音嗎?
可能是他轉頭四顧尋找的動作太明顯,商飛揚注意到了,“她不在這裡,改天介紹給你們認識。”
呂凱一點也不在意助理,“下一步是優先挑選權?”
“噢,是的,那是她起的名字,毫無新意……藝術家怎麼能如此乏味地命名?”
“藝術家又怎麼能沒有一間自己的畫室?很遺憾,我無法為你們挑選合适的模特,如今人們很少到雕塑館來了。”
沒人為他的玩笑而笑,而他自得自樂,笑彎了腰。
“但我……哈哈,我會貼心為你們送上‘封閉的時空’……讓畫室保持安靜的。”
沈铎聽出了異樣,“所以,這三天時間,我們必須待在畫室,不能發出聲音,也不許離開?”
關新傑小聲道:“這是囚禁……”
商飛揚眯起眼睛,“我不喜歡這個詞語,囚禁,太生硬了。”
“沉醉于創作的藝術家,不會将時間浪費在世俗瑣事,白天到深夜,你們都将投身于偉大的藝術創作。”
“除了早晨,你們才能走出房間,領取一天的餐食。”
商飛揚撇了撇嘴。
“原本我想連這一項都舍去,但你們畢竟太脆弱了,還需要食物維持生命……希望三天過後,你們能從中領悟到一個真理。”
“生命的真谛,從不以身軀為轉移。”
“人與雕塑,都是完美的作品。”
話音落下,展覽廳放着他們貼身物品的地闆,忽然裂開一條縫隙。書包、相機、衣服慢慢沉入黑暗,鐘瑩瑩就站在沈铎旁邊,他聽到她吸了一口氣。
縫隙越開越大,一條“白色長桌”緩緩浮出。
白色長桌?
沈铎看到白色長方形,下意識就認為那是一張桌子。
但這塊長方固體,顯然超出了“桌子”的概念。
它通體發白,泛着冷光。
折角處圓潤,沒有尖銳的棱面,也沒有縫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