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蓁做夢都不曾想到,在她心下黯然已接受會有一位五品官嫡子的夫君時,她的人生突然有了色彩,五彩斑斓,讓她心顫,讓她狂喜。
在這毅勇侯府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園子裡,她看到了飛飛,她前世男友,不,不隻是男友,他倆是夫妻,領證後吃過中飯,租車去附近城市遊玩時出了車禍,結婚證還沒揣熱乎。
她穿到這個時空後,無數次想過同一個問題,她和飛飛在同一輛車上同時遭遇車禍,她穿來了,飛飛會不會也來了呢。
曾想過尋找,可一來這個時空高門待嫁女子受到諸多限制,二來她是胎穿,模樣和前世完全不同,飛飛若和她一樣胎穿,便是面對面也無法相認,年歲漸長林蓁慢慢淡了尋找的心思。
可冥冥中自有天意,把自己裝扮得溫良賢淑在毅勇侯府像菜攤上的白菜等待貴婦人的挑選,卻在親事臨門一腳遇到了飛飛,杜夫人甚至連見面禮也未給出手,毅勇侯府簡直是她的福地。
林蓁快被巨大的驚喜砸暈了,扶着樹幹才穩住身形,隔着長長雲.牆,透過牆上镂空花窗貪婪看着遠處,一群年輕貴族公子中飛飛拔群出萃,一眼就能看到他,玉冠束發,身着月白襕袍,溫潤清俊,和前世沒有絲毫不同,臉上帶着淡淡笑意,一看就知道還是那個好脾氣愛玩樂的他。
十幾年來刻意壓在心底的前世記憶,此刻潮湧般沖進腦海,林蓁看着飛飛,想起他倆曾經的煩惱歡笑,曾經的理想憧憬,曾經見長輩的忐忑不安,曾經的海誓山盟,甚至曾經去過和這個園子差不多的蘇州園林的遊玩……不知不覺淚流滿面。
還好,一切來得及,正正好。
“林三姑娘,誰讓你受委屈了?”甜美悅耳的女聲響在耳畔,林蓁回過神,面前站着一位美貌少女。
發髻烏黑亮澤,别着一朵特别鮮豔含苞欲放的紅玫瑰,喜慶的粉色襦裙水般光澤,日光透過樹葉落在她肩膀精美的刺繡上微微晃動,那繡花上的蝴蝶宛若要飛起來,襯得她像一位迷人精靈。
林蓁滿腦子都是飛飛,一時反映不及呆看着時姝啞口。
時姝笑着鼓勵道:“我是時姝,謝夫人是我母親,誰在這園子裡讓你不痛快了?告訴我替你出氣!”
她試探着猜測:“是林葳?她不高興帶你玩?”
林蓁不禁莞爾,時姝要替她做主的模樣實在可愛,讓她不由聯想到她發間那朵玫瑰,時姝就是那朵最迷人帶着小刺的豔麗玫瑰。
林蓁一笑,時姝驚道:“你有酒窩,你笑起來真好看”。
林蓁笑意更濃,意識到臉上濕漉漉的,拿出繡帕一邊擦拭一邊解釋:“時姑娘見笑了,我遇到一位故友一時感傷”。
“故友?”時姝不解,這周圍一個人影也沒有。
林蓁心下一動,伸手指向雲.牆上镂空花窗,對時姝道:“那邊那位身着月白襕袍的公子就是我的故友”。
毅勇侯府的園子由東路宅院改建,這長長雲.牆左右兩端各有一個月洞門,隔着的另外一邊是原來東路宅院中的前院,拆了大部分建築後種植了大片低矮花草,留下巨大空間給毅勇侯時世誠和兩位公子每日操練使用。
時姝從花窗看過去,二哥時隽此刻拿着把大刀舞得虎虎生風,他在前院空曠園子裡飛來躍去,周圍一堆他的熟人好友看熱鬧,哥哥時彥也在其中。
時姝一陣頭暈,隻覺時隽如狼奔豕突。全皇城都知道她爹泥腿子出身,這些年已經被她娘改造得大好,可家裡就二哥有反骨似的,武将陋習一個都不落。明明爹娘都叮囑過,他也知道今日園子裡有女眷,還帶着一幫男人在園子裡切磋,這雲.牆上的兩個月洞門都大開着呢。
時姝隻恨手裡沒有弓,她定然一箭射過去。
見時姝皺着眉咬着唇,林蓁手指镂空花窗再次強調:“就那個白淨的公子,我和他過去熟識,好多年未曾再見,他可能不認得我了”。
穿月白色衫袍的男子好幾個,可皮膚白淨的隻有一人,時姝恰好極為熟悉。那是她爹過去上峰輔國大将軍方繼中的幼子方懷簡,他未像父親走武官之路,不過虎父焉有犬子,他是前幾年殿試榜眼,這文官氣質和做派在一群武夫中特别亮眼。
可時姝聽母親提過,方懷簡是方将軍夫婦老來得子,方将軍夫人舍不得幼子練武,在他幼時就送回老家讀書,躲避方将軍的荼毒,一直到快參加鄉試才回皇城。
林蓁怎麼可能和方懷簡認識多年呢,若幼時相識,兒時一段短暫時光會讓林蓁泣下如雨?
時姝看着方懷簡,疑惑問:“是那個笑着的公子麼?”
林蓁目不轉睛看着飛飛,他和前世一樣,總是個笑笑模樣,有點兒玩世不恭的樣子,其實他對待自己熱愛的東西極其認真。
她盯着飛飛,點點頭肯定:“就是他!”
心裡想了又想,目光轉向時姝時,林蓁堅定伸出手拉住她衣袖,小小聲音懇求道:“時姑娘,你能幫我喚他過來,我有幾句話對他說”。
“啊——”
時姝驚訝到不可抑制喊出了聲,扭過頭目光對上林蓁剛剛哭過還是通紅的眼睛,“啊”的聲音卻小到了肚子裡,徒留合不攏的嘴對着她。
時姝沒有直接回絕,林蓁便知道她應該認識飛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