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内的氣氛越發沉重。
大師兄歎了口氣,或許是多年的鋪墊,他對太師祖已經仙逝的感觸并不像自己當年想象的那麼激動。
長時間的沉默,他的心情雖然變得低落,但顯然沒有老人這般動情。
他感慨地看着老人,沒有出聲打擾。
老人不是在向受害者家屬的原諒,而是在向逝去的太師祖道歉。
他沒資格為之應答。
他突兀開口,硬邦邦地轉移話題:“那太師祖的靈物是否在您這呢?”
靈物是有一定智慧的,他可以使用通靈術了解事情的始末,這樣也可以确認老人說的是否是真的了。
“這…....”胡老從往昔的記憶中勉強抽出身來,面露為難,“實不相瞞,道長他沒有留下任何關于他的靈物的信息。”
“我當時知道消息時心神大亂,也沒注意靈物的下落,後來去找就已經失去了所有線索。”
胡老眼角帶了點濕潤,顫巍巍道:“抱歉。”
池少陽心裡一瞬間好似有一股無名火,但還沒燃起就被死死按了下去。
他無奈地歎了口氣。
胡笛戴着耳機斜坐在離他們最遠的沙發上,翹起二郎腿,似乎是剛剛才聽到他們的對話,側目看了眼池少陽,哼了聲,悶悶道,“就算有又憑什麼要給你們?”
“胡笛!”胡老的怒氣顯然牽連到了自己的孫子身上,他猛地拍了下沙發把手,斥道,“出去!這裡沒你說話的地方!”
“誰樂意來!”胡笛表情不滿,身體繃緊。
他冷着臉遙遙看了眼被氣到幾乎要心梗的老人,似乎還想要說些什麼,不過還是趁着胡老再次發話前瞪了眼池少陽便轉身離開了。
助手也不敢吱聲了,站在胡老的沙發後默默當隐形人。
講道理,他都以為胡老現在是看他知道了太多關于胡家的隐秘想借這個機會直接弄死他,不然他怎麼會在自己的面前透露出這麼多信息還不把他趕出去!
胡老肯定是故意的!明明都已經把小少爺給趕出去了!
平複了心情,胡老似乎蒼老了許多,他抿了抿略有些幹澀的唇:“抱歉了小友,孫子不懂事,下次我一定帶他親自來緻歉。”
池少陽搖頭表示自己沒有生氣。
池少陽看得出老人對自己孫子的在意,也看得出那名孫子對自己的敵視。
但他現在沒有這個心思去計較這些了,哪怕這種情緒是那麼的清晰地煩擾着他。
無論老人說的是不是真的,這好不容易有了的線索還是相當于斷了一大半,不能就這麼把剩下的線索都給毀了,不然師父又要罰我了。
思前想後,池少陽給了目露歉意的老人一個微笑。
或許是池少陽的樣貌确實是太過陽光正派,笑起來感染力十足,老人看上去放松許多,也繼續講了下去。
他眯眼望着門框上方長了一片黴斑的天花闆回憶道:“道長去世時我被某些人絆住,不得不前往外地處理事務,所以并不在道長身邊,對道長的安排并不了解。”
池少陽惋惜,也無可奈何,略略沉默了一會:“那,爺,爺爺。”
他不自然地喊出了這個稱呼,輕咳兩聲,繼續說道:“請問您今天來是找我有什麼事嗎?”
池少陽臉頰泛起紅潤,這是他第一次叫人爺爺,但他确實是找不到什麼叫法來稱呼這位自己找上門來認人的老人了。
胡老卻十分驚喜,甚至一掃前面的頹廢,他坐直了身子,不在意地将所有隐秘的想法說了個一清二楚道:
“說來老頭也是受了靈局——也就是曾經白雲道長建立的組織所托,想與我們宗門建立更深的關系,或者看看宗門會不會想要和哪個組織聯盟。”
雖然沒有明說,但懂的人都懂,讓他這麼個和宗門有着舊情的人來接觸池少陽,目的絕不單純。
說不定還有哪些激進派的蠢貨正打着讓他來探個虛實,然後試圖把宗門給納入管理區域,讓他被迫與宗門決裂的想法才會這麼支持他。
真當他人老了就沒腦子了?
胡老對這些人拿不上台面的小算盤嗤之以鼻,但也不妨礙他拿來表達誠意。
助理…...助理已經表情僵硬了。
池少陽十分受用這樣的直球,露出了一排标準的大白牙,笑容和煦,肯定道:“現在宗門不打算與任何勢力聯盟。”
兩邊都坦誠得過分了,兩人都忍不住同時笑了起來。
“那以後可以優先考慮靈局。”
胡老中氣十足道,仿佛回到了年輕時,看到了那個逆着光、帶着血腥味的影。
他眼中閃着如少年般的意氣風發,心如擂鼓,誠懇地再一次發下沉重的誓言。
“老頭我以前犯了錯,這次絕不會再犯!胡家永遠是宗門的支持者!”
池少陽發怔地看着老人,臉色動容,竟站起了身,向胡老行了一禮。
是一個獨屬于峰回宗的禮儀,表示尊重的禮儀。
“哈哈哈,好孩子!”
胡老也站直了身,回禮。
“隻要老頭還活着,就沒人可以越過我害了我們宗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