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林澤、周眠、高樓大廈。是真的。”
像是被電話影響,聲音更顯冰冷。
沁人心骨。
心骨結了冰,江楓仍是立刻道:“好,我馬上下去。請稍等一會兒。”
昨天李姐才教她的,無論什麼情況都不要顯出弱勢,無論對方是誰,一定要保持理智不能情緒化。李姐就是咖啡店原來的老闆娘。
昨天才教她的,她很聰明,學得快也适應得快。
看,哪怕她腦子隻剩下混沌一片,無數頹喪的思緒就快要裹纏她,拉她下漆黑的未知之處,她還記着,還能禮貌又理智。
她可真棒。重新換上剛脫掉的鞋,江楓關上門時默默想,嘴角揚起苦澀的笑。
蘇流聽到她呐呐,還隐約帶着顫抖的聲線,舉目看着天邊殘陽,眸中閃爍不定。
江楓下來,出單元樓就看到蘇流站在樓梯下,黑色的薄款長外套,白色闊腿褲,高馬尾和淡妝,搭上那張面無表情但精緻無比的臉,氣場十足。
“手機怎麼不拿?”蘇流問。通話後半段對面就沒聲音了。
“啊?”江楓一愣,低頭這才看到自己什麼都沒拿就出門了,身上是米色的衛衣和黑色長褲,但無論是衛衣還是褲子,她摸摸口袋,都是空空。
鑰匙也在包裡,包在樓上。
看到她的動作,蘇流還有什麼不明白。
“……傻子。”
自以為的理智瞬間在這聲熟悉的罵中崩塌,江楓看着她,呐呐:“我回不去了,沒鑰匙。”
家裡裝修早了,不是密碼鎖。
她或許自己也沒意識到,直看着蘇流,身上眼中的哀哀根本藏不住。
見時常精神奕奕的人喪氣,比之見更悲慘的人更有沖擊力。蘇流再說不出什麼,隻問:“放在外面備用的有嗎?”
“……”江楓聞言更加悲傷,她是有兩個的,之前給了林夏和李知意,李知意走得急帶走了,林夏上個月搬走,還給她時她順手放在茶幾上了。
悲傷加上悲傷,心裡的荒涼被風一吹也就沒了樣子。
歎了口氣,接受現實。不然還能怎麼樣呢?
她苦笑調侃自己道:“身無分文無家可歸。”
蘇流輕哂,“走吧。”
一如既往的命令語氣加不解釋。江楓一瞬夢回,默默跟她身後。
但很顯然,蘇流與祈願世界裡穿着校服,面容帶着些青澀的人相差很大,至少看起來。
成熟,冷冽,精緻。
于是便不自覺偷偷斜去視線。
“有話就說。”蘇流在察覺到身後的人看了第N眼時道。
“沒話。”江楓立即道。她偏開視線,轉移話題,“去另一家非刻怎麼樣?”非刻是她的店。
“可以。”
跟着她又走了一會兒,江楓發覺這不是出小區的方向。
一句蘇姐未出口,她喉嚨像是塞了團棉花,喊不出。
此時的蘇流宛若未出鞘的刀,隻看着就能感受到其内的鋒芒,她莫名有點慫。
又猶豫一會兒,眼看着越走越遠,她輕咳一聲,咽咽口水道:“是不是走反了?”
“車在這邊。”
“噢……”開車來的,江楓想象她開車的樣子,又忍不住瞥她一眼。
不過這也是高檔小區,她竟然能開車進來?
這問題她想到了,但不敢問。
無他,五官長開,個子更高的蘇流讓她不太敢攀談。像是闊别多年的友人搖身一變,她不知作何反應。
上車後,江楓拘謹坐在副駕駛上,乖乖系好安全帶,往左瞟了一眼,果然看起來更吓人,啊不,更有距離感。
進門後,前台看見她笑道:“老闆?怎麼又回來了?”
店内文藝氣息濃,不大,但讓人見了就想到夏日午後的陰涼處,惬意閑适。店員不多,都認識她。
蘇流就在一旁看着,江楓有些不好意思,她笑笑,道:“碰到朋友了,正好來說點事。”
前台是個帶着大大黑框眼鏡的女生,聞言點頭,對蘇流改口道:“歡迎歡迎。”
蘇流點頭示意。
店裡人不多,三三兩兩聚在一起。空的小沙發還有很多,她猶豫着,最後還是帶蘇流去了裡面她的小房間。
莫名覺得在外面就會怠慢蘇流。
讓人坐在她的椅子上,江楓倚着門框問:“要喝什麼嗎?”
“不用。”蘇流坐得心安理得,擡擡下巴示意挨着門的桌子下面,道:“那不有凳子,坐。”
江楓回頭看一眼,訝異挑眉,她原來都沒注意到。
“怎麼我跟客人一樣。”她輕聲嘀咕。
拖出凳子,摸摸不髒,坐在蘇流對面,與她隔着書桌。
“那要問你。”蘇流直入正題,“不用廢話,重新介紹下,我名字是蘇流光。”
“如你所見,我能在祈願世界幫你,作為交換,我需要了解你的具體情況,并且在祈願世界和我綁定,綁定是指之後每次進入我們都會在同一個世界。”
進入正題,江楓面對她的局促感一瞬煙消雲散,被嚴肅與緊張取代。
“所以是因為我沒有祈願?”
“對。”
“詳細原因能說嗎?”
蘇流光沉默片刻,低聲道:“祈願世界很大概率不是自然形成的,既然是人為,那就有可能突破。”
她擡起頭,直直看着江楓,“你就是漏洞。”
被直直看着,甚至被冠以“希望”之意,江楓愣怔,半晌偏開頭。
其實沒什麼好猶豫的,受益方是她。
但她做不到不假思索點頭,毫不猶豫正式托付上她的生命。
對祈願世界的了解尚且還不深,忽然又被灌輸這些信息。而最為迷茫委屈之處在于,為什麼這個漏洞要落在她身上?
她才踏出校園,她的人生才起步沒多久。她不想做什麼希望。
做那個命懸一線孤注一擲的希望。
久久未答,蘇流光也不催促。
暖黃的燈光灑落這片小天地,外面的交流聲隐隐約約。
分秒流逝,江楓開口。
“好。”她沒有選擇。
蘇流光颔首,把手腕放在她手腕上。
江楓腦子裡響起一聲:‘是否确認綁定?’
她想:确認。
‘綁定成功。’
約定達成的一瞬也就意味着她的夢徹底破滅了,從此刻開始,她不僅僅屬于這個燈紅酒綠的世界,也屬于那個光怪陸離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