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幾個女生輪流洗漱完後已是十點多,江楓盯着床闆,睡不着。
依照那幾人身上的狀态,去洗澡留下點沒沖幹淨的血也正常。
她們這麼流,不會流幹嗎?
疑惑剛冒頭就被她打消。
正常人這樣哪還能活?本來就不正常。
祈願世界、通關、現實、祈願、蘇流、林澤、周眠……
各種思緒纏繞在腦中,夾雜着些不着邊際的問題。
她一直沒睡着。
不知多久之後,忽然響起一陣鐘聲。
她感覺這時候大概有十二點了,那這鐘聲興許隻是報時?
這樣安慰着自己。
咯吱——好像有“人”起身。
彭——似是有“人”從床上摔下來了。
江楓才醞釀出的一絲睡意頓時煙消雲散,她在黑暗中瞪大眼睛,心如脫兔。
啪嗒——啪嗒——
沉重緩慢的腳步聲響起。
借着淺淡月光,她看到兩個室友正向她而來。
剩下三個在地上還沒爬起來。
渾身的難堪在稀薄清淺的光下殘紅一片。
她不敢出聲,怕聲音會驚動它們。
然而恐懼幾乎要吞沒理智,在僅剩一步之遙時,她逼出最後一股理智,迅速起身踩着床邊,一個用力扒上上鋪床沿,翻身而上。
上下鋪本就平行,她起身還需往外仰,腿壓根使不上力,隻憑借手上力氣把自己往上扯。
她因為身體原因,自小就參加各種武術班,力氣也不算小,引體向上自然輕松。
可此時姿勢原因,加上她慌忙之下也沒握到上鋪護欄,而是僅靠八根手指的力量扒着床沿。這可比引體向上要難得多。
或是人求生時的潛能被激發,她愣是以這個高難度的姿勢往上擡了許多。
擡腿想翻上去,卻撞上護欄,刺骨的疼,而她扒着護欄下床沿的手更是用力到幾近抽搐。
理智早已消失,她眼中斂起一絲瘋,竟毫不猶豫松開一隻手去夠護欄。
那般姿态撐着不掉下去已堪奇迹,何況松了一隻手?
瞬間,剩下的左手便不堪重負滑落,身子下沉。
恐懼早将她沖刷填灌,此時再感知不到更多。
電光火石之間,滑落的左手被拉住,拼命探出的右手也握住護欄。
江楓本能便發力翻身上去,越過護欄落在一人身上。
她氣喘籲籲,理智回籠。
事實上從頭至尾不過三秒。
手指和腿鈍痛,但無瑕顧及,她匆忙翻身讓蘇流起來。
指着周眠,她滿臉焦急淹沒在昏暗中。
昏暗,但依稀可見,蘇流按下她的胳膊,憑空變出一把匕首擲向靠近周眠的那個“室友”。
匕首疾如破風又鋒利至極,瞬間便削斷它的腳踝,它栽倒在地。
先前三個自上鋪而下的仍在地上慢騰騰還未爬起,此時便隻剩貼近江楓位置的一隻短時間内有威脅。
接連幾聲重物倒地的悶響,加上方才灌進耳畔的一聲終于将周眠喊醒,她茫茫然坐起身,見倒了滿地的怪物瞬間驚醒。
蘇流又變出一把匕首,直直插入她床邊那隻還站着的怪物的頭頂。
那匕首當真鋒利,竟能插入頭蓋骨。
可它仍掙紮着動,想擡頭去啃咬制住它的人。
手下傳來阻力,蘇流握刀橫刃往床邊貼,強行壓住它的頭顱來制止它的行動。
江楓見周眠起身就瘋狂對她比手勢讓她上去。
所幸周眠看到也看懂了,情勢容不得她猶豫,攀着一旁的爬梯就往上去。
而蘇流手下的那隻怪物見頭動不了,伸手想去抓蘇流,蘇流見狀拔刀收回手。
周眠使出平生未有的迅捷,三兩下就能爬上去,那怪物轉身也來不及碰到她。
方才情急,江楓又動得快,好似火燒眉毛。
此時三人都來了上面,繃緊的神經多少松弛了。
觀察了一會兒,那玩意兒上不了床。
江楓癱倒,渾身發軟雙目呆滞。
蘇流示意周眠去睡,抱臂居高臨下看着江楓。
不知該誇她行動果決身手不錯,還是罵她膽子小沉不住氣,這東西根本上不了床。
江楓哪知道她想的什麼,也沒察言觀色的本領。
自顧自愣神緩解剛剛起伏洶湧的情緒,對着她傻笑,還自覺往邊上挪,隻占了三分之一的位置。
見她那傻樣,蘇流把被子往兩人中間一塞,也躺下。
方才拉她上來時,在她指腹摸到了一片砂質的觸感。
蘇流探手摸向床沿,細細搓撚。
身側呼吸聲沒多久就均勻了,她看了兩眼江楓,難以理解她的心大程度。
事實上江楓是累了,加之身邊躺着蘇流,對未知的忐忑被疲憊壓下,這才睡着。
蘇流動作極輕起身,輾轉于幾個上鋪之間,身影來回,輕盈到不似人類。
早晨六點的陽光透過陽台玻璃窗,照出室内一片和諧的景象。
所有不堪入目的物事全都尋不到一絲蹤影,衆人沐浴在稀薄暖融的晨光中逐漸轉醒。
除了某人是被拍醒的。
蘇流下手毫不留情,江楓摸着腦袋,疼得皺眉。
她緩緩起身,腦子還懵着,瞪了蘇流一眼。
看到眼前仍舊是這個破地方後,她心中哀歎。
昨天一睜眼就換了場景,一整天都跟做夢似的,她還想會不會一睜眼這“夢”就破了。
顯然,這一絲僥幸破滅得粉碎。
心知這一悲痛的事實,她這才反應過來,連忙為自己方才沖動的反應忏悔,沖着蘇流合掌道歉。
她頂着頭雜亂的金毛雙眼迷蒙着瞪人,一看就知道是沒睡醒。
本懶得跟她計較,見她這一百八十度的态度轉變,倒是惹得蘇流給她了個眼神——其中嘲諷不加掩飾。
她臉上表情不變,一如既往的面無表情,江楓什麼也看不出來,隻曉得她眼神好像有點涼,猜也不是什麼好意思。
她十分有寄人籬下的自覺,默默合掌作揖又道歉。
蘇流:……
她怎麼看這呆子也不像理解對了。
江楓再次道完歉後深覺自己懂事,看着地上幹幹淨淨,陽光惬人,緩緩擡手打了個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