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的步驟。”
“那看來餘淩和李三提前商量過啊。”郦也盤腿坐在土炕邊,手肘撐在膝蓋上,道:“我無意中聽村民說,這裡的村民管他們供奉的神叫‘天姥娘娘’。”
“天姥娘娘……”賀蘭随沉思了一會,搖頭,“沒聽說過。”
郦也問道:“那你們有打聽到什麼信息嗎?或者,除了陰陽先生很有可能已經被村長殺死,餘淩還有什麼别的信息嗎?”
賀蘭随幽深如夜的目光注視着郦也一會,道:“有。”
郦也擡起頭對上他的目光,賀蘭随徑自道:“你先告訴我,出門和回來禁忌。”
郦也“咦”了一聲:“我以為你已經知道了,不然昨天晚上怎麼回來的。”
賀蘭随沒有回答,郦也道:“就是大門門楣上那面八卦鏡啊,那是個鐘表,廖村長說的‘逢七不出門,逢八不歸家’指的是這個世界的時間,‘出門’和‘歸家’都要經過大門口,那種八卦鏡應該是每家門上都有,這是他們唯一獲取時間的依據,村長家其他屋子裡都沒有鐘表,他們也不戴手表。”
“你早就發現那面八卦鏡其實是鐘表?”
“也沒有,是出事後才知道的。”郦也唏噓道,“我以為他們至少會談論一下這個所謂禁忌到底是什麼含義。”
“這是你的想法而已。”
“如果,”賀蘭随斟酌道,“那一男一女沒有出事,到了晚上要出門的時候,你會怎麼做?”
郦也笑眯眯道:“當然是直接走出去,我運氣很好的。”
賀蘭随也牽動了一下嘴角,那似乎是個淺淡的微笑,但就像是水面上的波紋,轉瞬消失了。
小說家的聲音冷不丁出現:“你也不相信他。”
“我連你都不相信,”郦也嗤道,“為什麼要相信他?”
事實是他從一進門就發現了八卦鏡是鐘表,在聽到村長說出那句禁忌時候他也有所猜測。而之後每一個環節都得到了驗證,這裡的人以數字八和數字七為不吉,卻以數字四、六為吉祥的象征,十字路口的東南西北、院子裡燈籠的位置、不論是地面還是地坑院裡房子都是三三相對,吃飯時菜和饅頭的數量同樣如此……而村北田地裡的大媽在向“天姥娘娘”祈禱時的念詞則是更直觀的印證。
“村裡的人都不太理會我們,”郦也清了清嗓子,對賀蘭随道,“你們是怎麼打聽到消息的?”
“嚴格來說不是‘打聽’到的,”賀蘭随道,“是小文偷聽到的。”
郦也驚訝地瞪大眼睛:“小文年紀不大,膽子還挺大。”
賀蘭随忍不住道:“小文應該比你大一些,更何況,你膽子也不小。”
郦也道:“我真的隻是反應慢——”
賀蘭随擡了擡眼皮,接上他的話:“半夜會吓到在被窩裡偷偷哭?”
郦也:“……”
“說說看,她都偷聽到了些什麼?”
“一些村裡的八卦,不過裡面有一條可能和我們任務相關的信息。王家過世的不是老人,而是王貴的媳婦,得了怪病死了。”
“那為什麼村長會說是老人沒了?”郦也問。
賀蘭随忖道:“這裡似乎有一種說法,村民的生命的都是神賜予的,除非壽終正寝,意外死亡或者病死之類都意味着得罪了神降下神罰,所以是不吉利的象征。”
“所以村長才說死的是百歲老人,”郦也挑眉,“借喜喪的名頭?”
賀蘭随搖頭:“具體不清楚。”
“就這一個有用的信息?”郦也看着他,“其他的呢?還有什麼。”
他表現出對村裡八卦很感興趣的樣子。
賀蘭随有些無奈道:“王貴已經決定要娶自己病故的妻子的雙胞胎妹妹,也就是小姨子作為續弦,彩禮都給了,隻等着葬禮結束就過門。”
“紅事連着白事?”郦也有些驚訝。
賀蘭随點頭,若有所思:“是很奇怪,娶小姨子做續弦倒還說的過去,可是葬禮結束就立刻舉行婚禮……”
“這村子從頭到尾都透着邪門,白事紅事首尾相接倒也不稀奇了。”
郦也興緻勃勃:“還有嗎?”
“還有,”賀蘭随清冷的聲音毫無感情地講述,“廖村長現在的妻子也是續弦,不過他的第一任妻子好像是死于難産。”
郦也一拍手掌:“我就說廖村長的老婆看上去比他小很多,兒子年紀也不對。”
賀蘭随:“……”
你的關注點,為什麼總是這麼歪?
見他一臉奇怪的懷疑,郦也立刻警惕起來,在心裡問小說家:“我沒有表現出什麼不正常吧?”
小說家冷笑:“你不是很自信嗎,你多正常啊,一點也不像是精神病院裡跑出來的。”
“對,”郦也昂首挺胸,“要自信。”
但是下一秒他還是有點心虛地轉移話題:“賀蘭,你看到的這裡的白天,是什麼樣子的?”
賀蘭随反問:“怎麼,你沒看見?”
“那個大嬸家的廚房窗戶上貼了報紙,”郦也眨了眨眼,“我害怕,也沒敢開門去看。”
賀蘭随笑了一下,随即神色冷卻下去,皺眉道:“是霧。早晨很濃,能見度非常低,什麼都看不清楚,中午和下午霧稍微淡一些。對了,昨天和你同行的那兩個人說,他們在早上在霧裡……看到了鬼。那個白衛衣的女生也說,她聽見了很奇怪的聲音。”
郦也問:“她還好嗎?”
賀蘭随微微搖頭,低聲道:“不太好,今天天黑之後一直神神叨叨的,餘淩把她帶到了自己屋子裡。”
隻有這時候,他才會有一些實感的悲哀。在這樣詭異而又危機重重的境地之中,他們連一刻都不敢松懈,生怕一不留神就丢掉了性命,變成一灘靡靡血肉。明明來到這裡才一天一夜,但卻好像已經度過了漫長的一個世紀。
“對了,”郦也道,“餘淩他們有沒有說,在這裡死去之後,現實世界會怎麼樣?”
賀蘭随低聲道:“也會死,而且是找不到原因的死亡方式,或者看上去就是意外事故。”
郦也歎了一聲:“真可憐。”
“進入到這裡的人,誰不可憐?”
“是啊,”郦也往土炕裡邊挪了挪,“我也很可憐——我想睡一會。”
賀蘭随颔首:“你睡吧。”
郦也躺了下去,他都要睡着了,卻總感覺好像有一道目光一直注視着自己,而這屋子裡除了賀蘭随沒有别人了。
他不禁道:“你一直看着我幹嘛?”
賀蘭随淡淡道:“我等你偷偷哭了好給你遞紙巾。”
郦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