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仁下午提出兩家平攤住院費,林靜秋沒同意,畢竟這三年婆婆一直在幫他們帶格日樂,而且這些天都是薩仁在醫院照顧老人,哪有讓人又出力又出錢的道理。
家裡有五十來塊的存款,補繳完費用,剩三十七塊,暑假後,要交大兒子的學費,還有每個月的生活費……每一筆支出羅列出來。
林靜秋發現閨女看得認真,拿羽毛筆掃她的小臉,笑着問:“小叮當看得懂嗎?”
牧仁用剩下的鉛筆,隻有兩厘米長,巴圖爾用蘆葦杆和野鴨毛,做成羽毛筆給媳婦平時記賬用。
林可叮雖然隻有五歲,但作為二十一世紀的實驗體,擁有過目不忘的本領,一歲半就能看書寫字,四歲精通五國語言,華夏各地方言更不在話下。
“認識呀。”林可叮撓撓發癢的小臉。
五歲大的小孩兒怎麼可能認識字?林靜秋全當閨女哄她開心,笑盈盈道:“過兩年,額吉就送你上學好不好?”
“好。”林可叮乖巧地答應,其實以她現在的知識存儲,哪怕明天去參見高考,國内大學也随便選。
隻是過兩年,國内局勢動蕩,他們一家還是安安分分留在草原比較好。
林靜秋收好賬本和羽毛筆,給閨女解了小揪揪,吹滅羊油燈,準備睡覺,隔壁炕上的父子倆還在比賽拍打大頭蒼蠅。
啪啪啪……
林靜秋忍無可忍:“你們不覺得惡心嗎?”
格日樂有點小驕傲:“我們聰明着呢,不吃死蒼蠅的。”
聽到吃,巴圖爾從懷裡拿出布袋子,趴過去問林可叮:“閨女,吃羊肉粒不?”
晚飯吃得簡單,巴圖爾想給閨女補補,抓羊肉粒前,手在袍子上用力擦擦。
“我也要吃。”格日樂伸手。
巴圖爾嘴上念叨哪都有你,卻還是分了一顆給他,林可叮得了四顆,格日樂不在意,吃得津津有味。
看到巴圖爾自己吃了兩顆,格日樂瞬間就不樂意了,鬼哭狼嚎不公平,最後在林靜秋的巴掌下消停。
沒睡多久,林可叮聽到腳步聲,以為是阿布起床守羊群,沒過會兒又回來了。
察覺不對勁,林可叮睜眼一看,發現根本不是阿布,而是她的小哥。
格日樂半跪在床頭搗鼓着什麼,光線太暗,林可叮瞧不清楚,完事後,看到妹妹醒了,格日樂沖她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笑得神秘兮兮,陰森森。
半夜,睡夢中,林可叮聽到阿布又哭又鬧,發生什麼事情了?她好奇,可是,她實在太困了。
*
林可叮第二天醒來,天已經大亮,身邊不見額吉,倒是小哥挨着她睡得香,小呼噜打得跟開火車一樣。
明亮的陽光透過包頂的木格照進來,映照在一道高大的人影上,那人笑眯眯地站在床頭看着她。
林可叮坐起來,揉着眼睛喊了聲阿布。
巴圖爾點點頭,目光一轉,落到她旁邊格日樂的身上,嘴角的笑容深了三分。
林可叮去推格日樂,“小哥,醒醒。”
格日樂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他阿布正父愛深深地看着他,吓得他睡意全無,蹭着腳丫子往後退。
巴圖爾眼疾手快,掀開蚊帳,一隻手抓住他的腳踝,同時另一隻手也伸過來。
格日樂閉上眼睛,做好挨揍的準備,巴掌卻沒落下來,格日樂掀開一條眼縫。
看到他阿布手心裡赫然躺着五六顆羊肉粒,巴圖爾笑眯眯地招呼他:“兒子,吃吧。”
格日樂不敢相信,更不敢動。
巴圖爾擠出眼淚,跟他道歉:“昨晚是阿布不對,你額吉今早也說我,都是自家孩子,不該這麼偏心,一定是阿布傷了你的心,你才會把羊肉粒換成羊屎疙瘩對不對?”
林可叮剛醒,沒來得及梳小揪揪,頭頂立着一小撮小呆毛,她歪着腦袋把它摁下去,原來阿布夜裡又哭又罵,是因為吃了小哥換的羊屎疙瘩。
阿布什麼時候對他這麼寬容過?羊肉粒一定有貓膩,說不定也是羊屎疙瘩,格日樂捂住嘴,“唔唔唔……我才不吃屎……”
巴圖爾自證清白地撿了一顆放嘴裡,“嚼嚼嚼……阿布知道錯了,你就原諒阿布這次……”
格日樂這才放下戒心,拿走剩下的羊肉粒,分了一半給妹妹,往自己嘴裡扔了兩顆,确實是肉,隻是越嚼越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