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廿一,儀德宮。
今日宜納采,謝景娣麻木地聽着賢妃絮絮叨叨地講着諸多事宜。
明年二月初八,宜嫁娶,宜入宅,酉時戌時皆是吉時,當真是個好日子。
出降之日已定,待到那日她會離開皇宮,住入安樂公主府。
安樂,封号也是極好的。
納采次日驸馬會入宮觐見,皇帝會宴請任家子弟。原本該是太後宴請任家女眷,隻是本朝并無太後,這件事落在了皇後頭上。
“你有沒有在聽!”賢妃皺着眉質問。
謝景娣回過神,點頭稱是:“阿姨,我都記住了。”
能不記住嗎?賢妃自從得了聖旨,日日耳提面命,謝景娣聽的耳朵都起繭子了。
“我還有事,便先走了。”
“謝景娣!”賢妃明顯被她的态度激怒了,下一刻就要開口教訓她了。
謝景娣卻突然笑了,笑得很平和溫柔:“阿姨别誤會,女兒不是那個意思。是今日父皇召見我時特意說了,讓我去看看公主府,我怕晚了不好。”
“去吧,記住我說的話。”賢妃一拳打在棉花上,隻好壓下怒氣。
賢妃自然知道謝景娣不喜歡這個驸馬,隻是總歸都要嫁人,不如嫁給有用之人,也不枉這些年養謝景娣成人。
等到她的景原登上帝位,便讓他封謝景娣為長公主,到時候謝景娣自然就明白好處了。
長公主這個頭銜哪個公主不想要?可惜她看陛下是不會封謝景娣為長公主的,要封也是封謝景嬌這個嫡女,要麼便是謝景姝,總歸不會是謝景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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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凰閣。
“懸鐘、鼓、磬、铎、鞀,以待四方之士,曰:‘教寡人以道者,擊鼓;谕以義者,擊鐘,告以事者,振铎;語以憂者,擊磬;有獄訟者,搖。’此之謂揭器求言。”
謝景姝念完,輕撫紙張,擡頭對先生笑道:“這書,确實适合啟蒙。”
“這書你便拿回去,放這兒可不好,最好直接放在甯嫔娘娘床頭。”
畢竟這可不是公主該讀的書,可謝景姝偏偏想讀,紀見鹿偏偏樂見其成。
說到底一本書而已,憑什麼她不能讀?
走出北凰閣時,她才發現長姐來了。
“這天寒地凍的,長姐怎麼不進來?若是染了風寒怎麼辦?“她拉過長姐的手,冰涼涼的,得暖暖才好。
“我原本是要直接進去的,不過見你正在讀書,不該擾你,就出來了。”長姐展顔一笑,“正聽到你說啟蒙什麼的,還奇怪你怎麼看這些。”
畢竟謝景姝四歲時就跟着榮貴妃娘娘學寫字了,七歲時便跟着紀見鹿開始學琴了,現在看啟蒙也太奇怪了。
“是本講古代名人轶事的書罷了,也就是快下學了,打發時間放松些,想着拿回去過幾年還能給弟弟看。”謝景姝将書翻開,那書看不見書名,但隐約可以看到有些圖畫,确實像是給孩子看的。
确實是本啟蒙的書,卻并不是給弟弟帶的,這本《帝鑒》也絕非隻是講故事,而是教人如何為君。
“原來如此。”長姐沒有再問下去,而是說道:“今日納采。”
“我聽聞了。”
她說不出一句恭喜,卻也不能再說喪氣話。
“我前幾天學着畫馬,已有些成色。過些時日帶來給你看。”謝景娣提起了讓自己開心的事。
“那一言為定,我還等着哪天長姐給我畫幅畫像,到時候定珍而藏之。”
“那我定要精進畫技,免得小姝失望。我還要出宮,便不多說了。”
“待我離開皇宮,望小姝多來公主府。”
”好。”
回到臨華宮,謝景姝拿着書坐下,卻聽見绯言長歎一口氣。
“绯言為何歎氣?”
“我看大公主……安樂公主,便擔憂起以後了。”
“安樂公主其實已滿二十,皇上要為她賜婚也是常事,可安樂公主并不開心。二公主也已有十五,公主您再過幾年也及笄了,我實在不希望您嫁給不喜歡的人。”
謝景嫦走進來,聽見绯言的擔憂,寬慰道:“别擔心,一切都未定,不到那天哪說的準?”
“姐姐!”謝景姝上前拉着姐姐坐下,繼續說道,“長姐難過并非隻因為此事,更因為她身後沒有可以支撐她走下去的人,但我現在站在她身後。而我身後有很多人,足以我面對一切。”
“賢妃如此對自己的女兒,當真讓人寒心。”謝景嫦搖頭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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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十八。
“唉。”绯言憂心忡忡地歎了口氣。
謝景姝拍拍绯言的手,笑着問道:“绯言你怎麼就開始唉聲歎氣了,怎麼說今天也是我生辰,高興些。”
“陛下便是要去祭祀,怎麼能将公主的生辰宴往後推,這可不吉利啊,便是要推也要往前推才行。”绯言眉頭緊皺,自古以來這生辰最好當天過,實在不行便往前推,往後推延可是大忌。
“今日三九可是祭祀的好日子,明日十九,宜會親友,不正适合辦宴?”謝景姝安撫着绯言,突然忍不住打了個噴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