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景姝跪在大殿中央,那盆花被她雙手舉起。
裴高得了皇帝的眼色,連忙去接過那花。
“此花名為石凝花,其花葉均可入藥,味香,少量服用并無大礙,若長期服用,便會毀人根基,一日不食則狀若瘋魔。是女兒昨日一早在朝仙宮發現。”謝景姝平靜地叙述着。
聽聞這花有毒,裴高頓時将花拿的離皇帝遠了些。
皇帝看了一眼那開的妖豔的紅花,問道:“太醫未曾發現?”
“這幾個月來,阿姨常常自覺心緒不平,也曾讓太醫看過,卻并無發現。這花極為少見,與虞美人相似,宮中典籍也少有記載。加之阿姨症狀與醫書記載不同,故而先前診脈的太醫未能發現,也多虧阿姨為習武之人,這毒并未傷及性命,隻是令阿姨性情暴躁,加之榮貴妃一事,才緻如今狀況。”
“哪位太醫認出此花?”皇帝的表情并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
“是許太醫。女兒托許太醫查明此花,他花了一天一夜,翻遍醫術古籍方才找到。”
“傳許太醫。”
将近一刻鐘後,許太醫匆匆趕到,打破了殿中的沉默。
許太醫朝皇帝解釋了一番石凝花的毒性,又說道:“另外,若是石凝花煮熟所得汁液後與丹砂、雄黃、白礬等相融,便可制作凝毒散。此毒比起單純的石凝花毒性更為兇猛。臣也是早年遊曆,遇到一萬毒山之人,偶然得知,此毒乃萬毒山所創,由于石凝花少之又少,此毒藥少有人知。”
皇帝看向謝景姝問:“你又是如何發現此花有異?”
“……女兒與阿姨相伴十多年,阿姨不是随意觸犯宮規之人。阿姨素來不愛出門,大多時候不過在臨華宮與長甯宮待着,榮貴妃并無同樣症狀,那麼便是出在臨華宮中。若說臨華宮有什麼外來之物,吃食最是可疑。”
“先前女兒并未懷疑到朝仙宮去,昨日路上遇到小太監搬走朝仙宮的虞美人,這才想起來,三月時,女兒曾去過朝仙宮,朝仙宮的虞美人皆是春天所種,開花該在秋天才是,可那時已有一些角落的花含苞欲放,薛求真說是新育出來的,女兒當時雖覺有異,卻并未懷疑。”
“女兒去朝仙宮時……”謝景姝頓了一下,才又說,“猜測此花有異,帶走了兩盆石凝花。此事當日值班的侍衛皆可證明。之後女兒找了許太醫,他在太醫院中出了名的精通藥理。果然,今早許太醫告訴女兒此花的毒性,若是減輕一些,與阿姨近來便是符合。”
皇帝将視線投向坐在最末的五公主,五公主卻擡起頭看那盆花,并不心虛,仿佛已将昨日的事忘了。
“薛求真死前甚至污蔑是父皇要害榮貴妃,抹黑您的名聲,離間父皇與蕭家,離間父皇與阿姨。她分明是知曉阿姨已經中毒,想要借此激怒阿姨,可阿姨卻相信您,信您不會如薛求真所說,她的盤算落空了。”說到這一段時,謝景姝仿佛也有些激動起來。她都開始佩服自己編瞎話的能力了,與其說阿娘信任父皇,不如說是她們都明白,皇帝壓根沒有殺榮貴妃的理由。
不知是哪句觸動了皇帝,皇帝的臉色驟然陰沉,沉聲道:“裴高,從庫裡挑些東西賞給甯嫔和蕭家以示撫慰。另外……”
沒人聽清皇帝後面的話。
“許太醫,你既對此花如此了解,醫術亦是高明,其中一盆你帶去太醫院,務必治好甯嫔,朕有重賞。”
“臣遵命,謝陛下賞識。”許太醫立刻笑眯眯地應聲。
“景嫦,小姝。甯嫔的禁足解了,好讓她養病。”
兩人都站起來謝恩。
“至于景瑞,朕與皇後會再商量此事。”
“謝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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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已經離開了,衆人面色各異。
大公主謝景娣擔憂地望着謝景姝她們,不過此刻并不合适談論方才的那些事,還是待到明日再去看望。
大皇子謝景慧如釋重負,父皇可算是走了,他容易嗎?怎麼父皇莫名其妙就開始朝他發脾氣了?二皇子還一副為他好的樣子,他看着就反胃。
二皇子謝景冠則是拉着還在狀況外的三公主謝景嬌離開,這裡的事情還是别摻和了,已成定局。當務之急不如與母後讨論以後該當如何。
三皇子謝景哲緩緩站起,朝五公主謝景姲點點頭,露出滿意的神情。謝景姲則是神色複雜地看了一眼謝景姝,同樣也向三哥點了點頭。
四皇子謝景原面色仍然有些不好,不過心情已經收拾好了,他該裝作不查,背地裡再如何,表面上也絕不可和賢妃生出嫌隙。
許太醫跟着姐妹倆一起到臨華宮時,臨華宮外的侍衛已經撤走了許多。
顯然,皇帝的旨意已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