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過禦花園時,她們旁邊經過了一隊小太監,每個人都捧着一個花盆。
這樣的場景再平常不過,可花盆裡的花卻引起了謝景姝的注意。
是虞美人,火紅如霞,她心中浮現了那個嬌小的身影。
她這幾天都沒再見過謝景姲,可就算見了面,怕是也相看兩相厭。
母債不該女償,理智告訴謝景姝這件事與謝景姲其實沒有關系,畢竟薛求真那副樣子俨然已經瘋了,若真說起來,反倒父皇與此事關系更大。
但謝景姝仍然無法直面謝景姲,二人中間牽扯了人命,還都是對方至關重要的人。
謝景姝喊住其中一個小太監,問道:“這些虞美人都是朝仙宮的?”
“呵!”謝景嫦冷笑了一聲。
那小太監立刻緊張起來,趕緊回話:“是,上面吩咐這些花不便再擺在那兒,最好是毀了。”
他也知道宮裡的大事,二公主現在看這些花就像看仇人,想來知道這些花的下場該開心才是。
“朝仙宮現下還有多少沒搬走?”
“回公主的話,如今外圍的已經搬空了,約莫還要搬兩趟。”
“宮裡其他人現在知道這事嗎?”
“此事不宜外揚,隻是路上遇到了……遇到了五公主。”
“我知道了,你快些去搬吧,若是遲了,便說我喊你問話了。”
謝景姝問罷,眼睛還随着那小太監的身影動,不是在看人,而是在看花。
“小姝,在看什麼?”謝景嫦其實知道謝景姝在看花,也知道她或許在想謝景姲。
“或許我該再去一趟朝仙宮。”謝景姝轉頭看向姐姐,笑着說。
隻是謝景嫦怎麼看,都不覺得那笑是開心的,小姝好像難過地要哭出來一般。
是為了謝景姲嗎?
“小姝,别為不值得的人傷心。”謝景嫦拉過謝景姝的手,似是安慰。
從謝景嫦得知真相的那一刻起,謝景姲已經成了敵人。她厭屋及烏,憎惡謝景姲,可她不會強求小姝和自己一樣。
“朝仙宮便在不遠的地方,我需要去弄清一些事情。姐姐先去吧。绯言,你跟着姐姐一起。”謝景姝
也回握姐姐的手,囑咐着绯言。
绯言立刻點點頭,公主的吩咐她一定做到。
“你小心些,别傷着自己。”謝景嫦看着小姝的神色,擔憂不已。
她指的不是身體受傷,而是心裡。
————
朝仙宮。
謝景姝站在宮門外,剛剛路過了一隊昏昏欲睡的侍衛,想來是剛換班的。
此刻朝仙宮除了幾個值班的侍衛,空無一人。
謝景姝意外的看着其中一個侍衛。
那是她前幾日傷到的那個侍衛,怎麼來了這裡?
那幾個侍衛也極有眼力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她進去了。
真不知是不是她的惡名已經在侍衛裡傳開了。
謝景姝也來不及問那侍衛之前的傷,匆匆走進去。
她踏進朝仙宮的那一刻,神情便平靜下來。
花圃旁的血迹已被收拾幹淨,原本大片的虞美人也隻剩三分之一。
不過一天無人打理,這花便似要敗了一般。
她徑直往深處走去,那裡有幾朵不太一樣的虞美人。
虞美人多是四瓣,這幾朵卻是重瓣,而且開的更大,也更美。
謝景姝伸手摘下一朵端詳,又摘下一片花瓣靠近鼻子,嗅着味道。
她始終低着頭直到那花瓣已貼到唇邊。
“姐姐,别吃!”一聲呼喊從花房的方向傳來。
謝景姝垂下雙眸,那花瓣被她吐了出來。
她側身,她知道謝景姲藏在花房後。
謝景姝歎了口氣。
“五妹,你知道一句詩麼?”
“昔作芙蓉花,今為斷腸草。”
“五妹,你果然……知道,對嗎?”
“我猜對了,你什麼都知道,你根本不無辜。”
“我在賭,賭你不知曉,不知薛求真下毒害了榮姨,你不知薛求真也給我阿姨下了毒。”
“我賭我的猜想是錯的,我隻是在瞎想,我隻是草木皆兵。”
“我賭錯了,謝景姲。”
謝景姝一步步靠近花房,每一步都無比沉重。
謝景姲知道,自己不該開口的,剛才謝景姝也不一定真要嘗那花瓣,可她就是做不到。
她已經暴露了,姐姐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謝景姲還是踏出了一步,可下一句話,在她看到謝景姝擡起頭的一瞬間,便卡在了喉嚨裡。
謝景姝在哭,兩行清淚落下,無聲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