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事最後拍闆的還是父皇,賢妃四皇子和任家都隻能聽從于父皇,我們……也一樣。若長姐有心儀之人,此人的家世與任家相當,或許事情還有轉機。畢竟此事尚未昭告天下,不過長姐久居深宮,是我問岔了。”
“也許,算有?”謝景娣苦笑一聲。
“啊?那此人……”
謝景娣清醒無比,搖了搖頭:“也不算心儀吧,隻不過,大概隻能算是對書中人的喜愛,隻不過是對話本中人的向往。何況,就算父皇真的給我和他賜婚,我們都不會願意。一來他根本不認識我,我也隻是喜歡那個書裡的将軍罷了,二來,大乾驸馬,不可幹政,若他不再是将領,是否還是我喜歡的那個書裡的人?”
“是朝中武将?”謝景姝暗歎一聲,能被寫進話本的英勇武将,有誰願意因為婚姻之事放棄前程,更何況為一個從未謀面的公主。
“嗯。”
“成為驸馬,也算不得好事。父皇他,長姐,怕是……”她心中明白,此事再無轉機。
“我知道的。身為公主,我已經明白自己的結果,最差客死他鄉,最好,也不過就是現在的情形,已經足夠幸運了。”謝景娣終于端起那杯茶水抿了一口,“我隻是,隻是沒想到原來對于她來說,我在她眼中和在父皇眼中都一樣,不過是個工具罷了。”
“……那長姐便往好處想,以後你就住在自己的公主府,不必天天待在宮中,也算遠離了不想見的人。到了宮外,或許能做些自己想做的事。雖免不得要為父皇做事,總比宮中自由。至于驸馬,再怎麼說,你是公主,至少能夠相敬如賓,總不至太過難熬。”
“是啊,就如同他們說的,我該知足的。可我隻恨,恨自己為何是女兒身,若為皇子,至少可以争一争!”那茶杯被重重放在桌上。
謝景姝卻因這一句話陷入了迷茫。
為何女兒身便不能争一争?是為什麼呢?
她從不覺得身為女子便不可以争,因為阿娘從小告訴她的是誰說女子不如男,于是别人說再多女不如男也沒進她的心。
可如今看着長姐如此痛苦,她才發覺,她真的比大多數女子都幸運了,她好像很少感覺到這種痛苦。
但她此刻無法告訴長姐,身為女子也該去争,因為其實無論是長姐還是她,其實都如同她之前告訴長姐的那樣,隻不過依附于父皇罷了,壓根沒有可以争的資本。
“小姝?”長姐見她突然不再言語,仿佛與她一同陷入悲傷之中,“抱歉,講這些,惹得你也傷心了。”
稱呼不自覺地轉變,二妹似乎就是這麼喊小姝的。
“長姐為何要道歉?我是自願為長姐分憂的啊,反倒是我,終究沒辦法幫你。”謝景姝感到無力,她不喜歡這種感覺,她想要改變,卻難以改變什麼。
“小姝願意聽我說這些已經很好了,畢竟,原本這事其實與你無關。”
“長姐把我當妹妹,那麼這事自然與我有關。”謝景姝斂眸思索。
她原先與長姐并不很親近,隻是每年生辰,長姐都會為她送一份賀禮,她卻是記在心裡的。總歸長姐待她也有真心。
可四哥,她确實看走了眼。
她或許需要斟酌與四哥的關系了。
将近一個時辰的時間,謝景娣的心情平複了不少,她不再哭泣,卻感到沒來由的疲倦。
“我能在你這兒休息一會兒嗎?小姝,我覺得很累。”謝景娣提出這個請求,她不知道小姝是否會答應,隻是她不想回去,也不知道還有什麼别的地方可以去了。
“自然可以,前幾日二姐姐還給我繡了個枕頭,姐姐試試?枕着可舒服了。”
可長姐睡得并不安穩,似是被夢魇住了一般。
謝景姝猶豫了一會兒,輕輕走到一邊抱着自己的琴,席地而坐。
她彈了一首曲子。
曲調很簡單,也很輕柔,并非什麼名曲。
那是她幼時阿娘唱着哄她睡覺的,也沒有曲名。
阿娘說那是西南一帶民間的曲子,都是用來哄孩子的,外祖母也曾唱過。
阿娘不通音律,榮姨教了許久的蕭,阿娘也沒能學會,但這首簡單的曲子阿娘卻始終記得,也隻會這麼一首曲子,便總是唱給她聽。
直到長姐不再呓語,謝景姝才收起琴。
眼看日頭漸晚,謝景娣從睡夢中醒來,她難得做了美夢,睡得這般安穩。
她望向窗邊,謝景姝沐浴在霞光之中,正坐在那裡靜靜地看一本有些破舊的書。
似是聽見她的動靜,謝景姝側身也看向她,眼中滿是溫柔。
“長姐一會兒嘗嘗?不知長姐的口味。這牛乳茶喝着人心裡也甜。”謝景姝将放在自己對面的牛乳茶遞到謝景娣手邊。
謝景娣起身收拾完畢,喝了口乳茶,說道:“這乳茶确實好喝,我最喜歡甜的。”
“那讓小廚房再做些甜的糕點來,長姐不如留下來用膳?”謝景姝詢問道。
謝景娣搖搖頭:“我再待一會兒也就回去了,晚膳便不再用了,實在沒胃口。”
“長姐要注意身子,再怎麼樣,飯總是要吃的,要不我讓小廚房做些甜口的菜式?多少用一些。”
“不了,下次換我請,小姝用膳吧。今日也麻煩你了,我總是要回去的,像你說的,我不能一直躲着,總該去面對。”
“若實在受不住,也是要躲躲的。”謝景姝擔心長姐會逞強,最終傷了自己。
“嗯。”謝景娣終是起身,婉拒了謝景姝想送自己回去的意思。
小姝到底與自己不同,自己将要踏入新的牢籠,隻願她别到自己這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