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裡啥味都有,難為鄭愛國能吃下東西。張翠花一路上都把臉朝着窗外聞汽車尾氣,下車的時候臉上攏了一層土。
“呸呸。”
找個避人的地方,吐出嘴裡的土味,胡亂抹了兩把臉,這才清爽些。
想起前世自己坐車丢錢的經曆,張翠花問旁邊的鄭愛國,“紙條還在不?”
鄭愛國摸摸褲兜,拿出張寫了‘布2’的草紙,“在呢。”
來之前,張翠花嫌扛着兩匹布礙事,離着大姑家又有點遠。
便找了汽車站旁邊的一戶人家托管,還讓人家寫了個紙條,避免不認賬。
一開始人家也不願意,“俺還能賴了你的布不成?”
“再多給你三分。”
“好嘞。俺不會寫字,你教教俺。”
在五分錢的誘惑下,大嬸跟張翠花學着寫下這倆字當憑證。
臨走前還殷切的送到院門外,“說好的,先給兩分,回來拿了布還要給三分啊。”
“知道了。”
檢查完自己兜裡的紙條,鄭愛國等着張翠花檢查她兜裡的錢,卻隻等到張翠花左右張望方向。
所以,這是檢查工作完成了?
鄭愛國小聲提醒,“翠花,你不看看你兜裡的錢啊。”
“你見過誰大喇喇的把一堆錢拿出來的。再說,我怎麼會丢錢。”
張翠花沒看他,嘴裡說着這話,心裡卻對自己沒把握,手誠實的摸了摸褲兜,“沒丢。”
發現張翠花像是在找什麼,鄭愛國猶豫着道:“翠花,你在找茅房啊。”
“我在找麻布口袋。這叫作戰準備,誰跟你似的拎着拳頭就上。”
經常要上軍事理論課的鄭愛國同志:“……有道理,所以你要挨個套他們麻袋?”
這得套到什麼時候啊。雖然那個村子不大,但也有一百來戶,加起來得有幾百上千人。
“慢慢來呗,今天先去認認地方。”長此以往沒準他們以為鬧鬼,這樣不僅可以從□□上攻擊,還可以從精神上震懾敵人。
瞥了眼鄭愛國,張翠花說話語氣像是‘先去踩踩點’。
找了半天麻袋,可大家的麻布口袋都要裝東西,就算眼饞一分錢,也沒有多餘的賣給張翠花。
有些人還想讓張翠花等他送完貨回來,“你等會,等我把東西送過去,騰出來了就賣給你。”
“要多久。”
“也就一兩個小時。”
張翠花擺擺手就要走,那人還要硬攔她,“就一兩個小時,你這人咋問了還不等,這不是耽誤我時間嗎?”
“等個屁。”張翠花都不用鄭愛國幫忙,一甩手就把那人甩個踉跄,“咋,還想強買強賣?”
“沒,沒。”
最後,張翠花找到糧食站買了幾個。這邊饑荒還有餘韻,人都吃不飽,糧食站最不缺的就是空口袋。
看到有人來買,恨不得把幾百幾千的空口袋都換成錢。
鎮子不大,逛了一圈就找到大家在哪搭驢車。
幾隻驢子、騾子低着頭吃草,後邊闆車上空蕩蕩的,東西全放在車子旁邊,可見是怕累到它們。
幾個駕車的漢子湊在一塊唠閑嗑,抽旱煙,都是在等村裡人過來集合。
張翠花問了問,竟然有直接往那座山走的闆車。
這可稀奇,畢竟在鄭愛國的講述中,那座山不僅山裡路不好走,地處也偏僻,哪怕山下也隻有少少幾個村子。
張翠花沒多想,向鄭愛國确認這不是那個村子的人後,便隻以為正好碰到住在那座山附近的人。
車子一時半會回不去,最少也要半個多小時。
等了會,有人和張翠花搭話,“女娃子,你去找誰?”
反應了下,張翠花想起來自己現在是個十八歲的大姑娘。嘿,真不賴,還成女娃子了。
“我叔奶奶讓我去探親,說他侄子的大姑在那個村,讓我看看餓死了沒。這饑荒年歲,哎。”
張翠花随口扯謊,一說‘饑荒’立刻引起旁邊人們的共鳴。也不問她那人叫啥了,都開始感歎這個年過的不容易,連草根都得搶着嚼。
還有人說了個稀奇事。
“俺家鄰居雞都餓死了,可憐她小兒子,吃了餓死的雞竟然開始上吐下瀉的。幸虧村裡赤腳醫生厲害,灌了兩碗草藥救回來了。”
“嚯,餓死的雞不能吃啊?那多糟蹋東西。”
張翠花插嘴:“可能是肚子裡沒油水,乍一吃受不了。”
“嘿,你個小丫頭懂啥。”
那人左右看看,确認沒人注意這邊,才壓低聲音和他們說:“俺村裡神婆說了,那是雞的冤魂找來了!”
張翠花:“……”
偏偏旁邊幾人都信他,趕忙問。
“那怎麼辦。”
“那娃子救回來了也好不了吧”
“俺村裡也吃了好幾隻餓死的雞,是不是以後也會有反應。雞魂一直憋着沒找俺們,是不是在憋大的。”
“本來是好不了了,後半輩子就得那麼病歪歪的躺着了。但是神婆厲害啊,拿了把不知道什麼面,長得就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