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米九的大漢子,縮的跟小雞仔似的,紮着脖挨訓。
他對面的人看他這可憐相,也不心軟,一句一句揭他短。
“揍了他們一頓,然後差點被處分?”
張翠花對鄭愛國往自己臉上貼金的行為感到由衷的鄙夷,“還被坑了五塊錢醫療費,咋那麼能耐呢。你那時候一個月才十二,被坑了半個月補貼,還得意上了。”
就揍了幾拳,還是為了教訓老賴,這就要賠五塊。
人家要他就給,這麼好的事,警察聽了都給他豎個大拇指。
“你說沒說他們不經允許就翻你家東西,錢也是他們自己拿走的?”
張翠花不用等鄭愛國反應,就知道,“沒說。”
這都可以算搶劫了,要說了警察不判那些親戚才怪,怎麼可能還讓鄭愛國賠錢。
可愁死個人了,“隔了幾年,現在你和我講還說的條理清晰。你咋當時不這麼和警察說呢。”
又是一個不需要回答的問題,因為鄭愛國話都在肚子裡講,嘴笨的要命。
張翠花氣的起飛,“反正我是忍不下去,先吃飯,吃了飯就去找你親戚算賬。”
“服務員,九個肉包子。”
徐佳佳想裝聽不見,又不敢,隻能拉着臉應了聲,然後轉頭欺負小幫工。
“聽不見?拿包子。”
包子是大廚包好的,在圓滾滾的筐子裡放着,筐子裡邊包了好幾層布保溫。
做出來還沒多久,一打開散發着熱氣,香噴噴的引人口水。
徐佳佳早上吃了飯了,可吃的是雜糧粥,還是能找出人影兒的薄稀粥。
嫂子因為她爹給她托關系找工作十分不滿,刻意給她盛的稀。但她爹覺得她有工作夠對得起她了,就沒管。
此時聞到這股味跟沒吃飯似的,隻覺得肚子一個勁叫喚,這讓她更讨厭外邊倆人了。
晚點來多好,包子就沒這麼熱乎了,香味也不會這麼大。
“你們的包子,一個一毛四,一共一塊三。”
出于惡劣的厭惡感,徐佳佳随口就把總價加了四分,料想這倆村裡來的也不會算數。
就算後邊出問題,她也可以說她不小心算錯了。
鄭愛國沒多想,掏出一塊三就要遞給徐佳佳,卻被張翠花一把攔住。
瞅着這小丫頭就沒存好心眼,還一塊三,她倒是說一塊三毛六呢,她都不至于立刻反應過來。
四乘九得個整數,也是厲害了。
“這位同志,請問你小學沒畢業嗎?”
這話一出,徐佳佳炸了,上過初中可是她最得意的事。
頓時不管什麼領導,什麼武力威脅,伸出手指就指着張翠花鼻子怒喊:“你誰說小學沒畢業!我上初中的時候你還在地裡幹農活呢!”
“不。”
張翠花拍開她粗短的小黑爪,語氣平淡,“你上初中的時候,我因為獵野豬幫大家解決口糧問題,被評為‘市級三八紅旗手’。”
獵野豬還能說是一塊打獵,這個土妞在裡邊不一定發揮多麼點作用。可這個‘市級’把徐佳佳震到了。
她從沒出過縣,連别的縣都沒去過,更别提市裡了。那對她來說就是高級的大城市,裡邊的人都是光鮮亮麗的。
結果這個看起來其貌不揚的土妞,超越一衆市裡同志,獲得了表彰?
這說出去誰信?可看她臉上的表情不像說謊。
徐佳佳半信半疑的問張翠花,“真的?”
“真不真不重要。”
張翠花把從鄭愛國手裡拿過來的一塊三拍在桌子上,“我隻知道,要是你收了這一塊三就是在犯錯誤。”
徐佳佳心虛,卻還是盛氣淩人的叫嚣,“我犯什麼錯誤,說是一塊三就是一塊三,我還能算錯?”
“對,你是初中生,不能算錯小學生都算不錯的問題。那你就是刻意算錯。我問你,四九三十六,還是四十?”
鄭愛國看看一言不發卻滿眼懊惱的服務員,再看張翠花,隻覺得她黑黑的臉上遍布智慧的光芒。
翠花好厲害。
惱羞成怒,使勁翻找腰間挂着的布兜,在一堆零碎下邊找到零錢,拿出四毛拍在桌子上,“給你找錢還不行?切。”
說完徐佳佳就想走,臉上還一副看不起人的模樣。
“犯了錯不知悔改還看不起農民同志,我去和你領導反應一下問題。”張翠花嘴上說的利落,腳下卻沒動,還拿起包子開始吃。
料定徐佳佳不敢直接走人。
果然,沒幾秒,已經掀開後廚布簾走進去的徐佳佳,又一臉憤怒的出來。
她怎麼就忘了,這是個有事沒事就要找領導的村姑。
“對不起,對不起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