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輩一臉痛心疾首:“這個拟态環境在人類的認知裡跟廢棄倉庫,路邊橋洞,鄉下老屋沒區别,甚至都算不上居住的地方。”
“啊?”楚烏疑惑,“這樣的麼。”
前輩:“……”
畫面裡,人類裹着米咖色的布料,漆黑柔順的烏發披散在肩背,裸露着瘦瘦的白皙臂膀,拿着一團什麼東西,在忙忙碌碌。
“确實,看上去是性格很好的那種。”前輩眼神一軟,“似乎是在做家務,這種習慣一般隻出現在自我管理能力較強的人類身上,也許它有潔癖。”
“家務?”
“清潔整理,你沒發現太多星灰逸散進去了麼,雖然對于我們來說是無害甚至有清潔作用,人類的眼睛很容易被小東西弄花。”
楚烏暗中記下。
前輩幾條腿交錯着摸了摸下巴:“雖然但是,離開這麼久,你給它提供食物了嗎?”
楚烏老實回答:“沒有,手劄裡隻寫了離開要提供潔淨的水源。”
他甚至還翻到那一面,用觸爪指了指。
前輩數不清的眼睛同時,齊刷刷地做了一個往上翻的動作,身體膨脹起來在看到對方一臉茫然的表情後又噗嗤洩了氣。
——白癡,絕對是白癡。
前輩沉思片刻:“今天的工作我包了,大人您要不回去看看呢?”
楚烏:“噢,好的。”
再不回去看看就要養死了啊喂。
一邊如是想着,前輩憤憤地清理着變異昆蟲。
……
第四天。
安靜,沒有風,沒有溫度的光線打在纖細慘白的手臂上,窗戶和門堅不可摧,無法撼動。
貝芙蜷縮着抱緊自己。
沐浴間在隔一天就會自動打開,她在裡面排洩,清洗自己,所有污垢都消失的幹幹淨淨。
唯一的問題,幹癟的胃裡火都燒燼。
很餓,很餓。
整個空蕩蕩的房間裡沒有一點兒食物,放在角落裡的水也喝完了
她像是被忘記在了這裡,被世界抛棄。
貝芙恨恨地想着,如果這一切的目的,是折磨摧殘她的意志。
那麼已經成功了。
她從未如此迫切地想要見到一個人,一個能夠帶來食物與希望的……将她困在這裡的魔鬼,惡魔,那個男人。
在快要死掉的饑餓與恐懼面前,一切憎惡都是那麼不值一提。
隻要他回來。
“吱嘎——”
似乎是那扇無論如何也無法從裡面打開的門,發出了天堂大開的幻音。
貝芙條件反射一般擡頭去看。
在一瞬間,她仿佛看到一輪黑金色的太陽,眨眼的同時消失得一幹二淨,視野中是一道熟悉的人影。
深色的長外套襯得他整個人又高又瘦,慘白的光線打在猶如古希臘神祇般立體而深邃的臉龐。
貝芙聽到連綿而古怪的長長男聲,帶着急切的自責和愧疚,無法分辨的模糊音節,聽不出是什麼語言。
他回來了。
男人快步來到她的身邊,蹲下伸手去撫摸她幹癟的肚腹,藍灰色眼睛極快自上而下掃過,一言不發地抿着唇。
他在看她,可又不是在看她。
貝芙握緊了拳頭。
一種被無視的不甘宛如多足類節肢昆蟲掠過皮膚,爬上脊背。
她所有的力氣彙集成不多的勇氣,伸出手掐住男人的下巴,強硬地讓他毫無落點的目光轉過來。
米咖色的織花軟毯滑落。
但她不在乎。
——看看我,看到我。
視線凝在上薄下厚的兩瓣唇上,飽滿的唇珠和看起來很軟的唇瓣,像某種可口的甜味點心。
“……”
對方忽然遠離。
貝芙才意識到自己根本沒有伸出手,隻是盯着男人的嘴,就陷入了自己給自己營造的幻想。
她幾乎是渴求地抓緊他挺括外套的一片衣角,淚水大顆大顆地從眼眶滾落。
她哀求:“别走。”
人真是一種奇怪的生物。
貝芙清醒地憎惡着,身體卻越發貼近這個輕易控制着自己情緒一舉一動的男人。
無端由的,她無法控制哭泣的沖動。
這感覺就像無助的小孩,跌了一跤如果沒有人看見,就完全不在意地死死憋着痛出來的眼淚,但一旦有一個人,有那麼一個對象出現。
他隻要出現在視野之中,所有委屈決堤一般,轟然傾瀉而下。
淚水模糊視線。
男人将她抱起來。
極為強烈的安全感将貝芙俘獲。
她聽見自己瘋狂劇烈跳動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