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芙很想睡覺,可理智頑強地保持清醒,一遍遍梳理着現狀。
如果她真是知更鳥,身上的羽毛一定已經被這神經質的自虐行為啄光。
第一次,她被捏碎太陽穴,然後,在高熱裡昏迷過去兩次,還摔斷腿,第三次,則被扭斷脖子,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又會是什麼樣呢?
死亡的恐懼在無邊際的幻想裡蔓延成一望無際的海,貝芙幾乎要溺斃。
[你不會死的,所以,振作起來,逃出這裡,知更鳥小姐。]
振作,多麼可笑的詞彙。
她必須活着,活下去。
但當一切存活下去的機會在身體本能不斷畏懼的對象面前……這種時候的振作就像質量又薄又脆的氣球裡的氣。
多一點點,就會讓整個人都爆裂。
貝芙忍不住诘問:
知更鳥是什麼,言語又是什麼能力;這個世界,那麼我是不是已經不在我的世界裡了;逃離這裡,外面是什麼,你的目的又是什麼。
腦海中的機械波動詭異起伏,好像一隻有生命的生物模仿着人類的哂笑。
[知更鳥是你。]
[言語,是你的潛能,人類的認知裡,小鳥會鳴叫,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麼?]
[世界會分離,世界亦會融合,你現在處于融合過渡被分離掉的部分,在與不在的狀态,重要麼?]
[我的目的,當然是讓迷失的觀賞鳥回到籠子裡去,畢竟,野外有很多危險。]
它認真地在回答,卻又什麼也沒有也回答,巧妙地繞過問題的關鍵。
騙子。
貝芙暗暗地罵了一句。
[我并沒有欺騙你,不是麼。]
她沒有辦法反駁,于是哼了一聲。
許久,大腦裡又冒出一句:[某種程度上,你們真的很像,總是有各種的意外發生在這樣可愛的小鳥身上。]
我們?
貝芙忽然福臨心至:告訴我,你的來曆。
[我生産于諾唯生物科技有限公司。]
它似乎察覺到什麼,生硬地波動一陣。
[這不重要。]
貝芙嘗試詢問更多的信息,系統反常地保持沉默,固執地重複讓她想辦法離開。
男人消失了三天。
光線明暗交替了三個來回。
在第二天裡,貝芙的體溫終于恢複正常。
她有點餓,但還能忍受。
精神逐漸好轉,不再困頓昏沉的頭熱,足夠支撐着身體在屋子裡晃悠。
貝芙仔仔細細地探索每一個角落,用T恤把地上的,窗戶上的,還有唯一一張桌子上的灰塵擦掉。
她睡在桌子下面,本能蜷縮着護住腰腹,往後靠,直到背抵住牆,把整個身體都藏進毯子裡。
第三天,貝芙右小腿的傷口結了一層紅褐色的血痂。
她很餓很餓,胃像有火在燒。
她不再拖着傷腿走動浪費力氣,睡着了不會感到空蕩蕩的饑餓。
閉上眼睛的少女并沒有察覺,在落地彩窗,木地闆的縫隙,以及凹凸起伏的牆面,流出來幾條黑金色的觸須。
它們碰了碰彼此,交換信息。
與此同時,正在工作的某團巨大毛絨球身形一僵。
黑金色的球餅上,羽毛海浪般波動起伏。
在前輩的“建議”下,楚烏繞了一個彎,獲得了另一份工作,任務是清繳捕捉世界融合中逃出滅殺區域的怪物。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楚烏總覺得這些怪物的身上萦繞着和野生小人類相仿的氣息。
仔細嗅聞,又不太像,很臭,是被某種不知名的低級污穢侵蝕蠱惑,造成的腐朽味道。
這讓他感到有些困惑。
楚烏:“這些生物是哪裡來的?”
前輩的本體是個小一些的紅黑相間顔色的球,最外圈搖曳的剛毛泛着玫瑰色的光澤,無數隻眼睛遊動在表面,八條修長的節肢類長腿十分輕盈而靈活。
“誰知道呢,總是有一些世界裡的生物無法承受融合,産生畸變是正常的。”他眨了眨眼,數隻眼睛同時開閉看起來非常有韻律美,“話說,大人您撿到的人類還好麼,它看起來不太健康。”
“還可以,它很溫暖。”
楚烏晃動着身體,讓黑色羽毛陡然蓬松炸開,膨脹成網将逸散的昆蟲怪物都攏在一起。
前輩心裡咯噔一聲:“處于不正常體溫的那種?”
楚烏戳爆一隻往外爬的蜘蛛:“呃。”
前輩默默目移,收起自己的好幾條腿腿:“那,您處理它後肢的傷口了嗎?”
楚烏:“沒有。”
直覺讓他不要碰小人類那個地方。
“離開工作的時間裡,有設置夜晚自動亮起的微弱光源嗎?”
“呃。”
那是什麼?
楚烏沒太聽懂問話,忙裡偷閑伸出一條觸爪:“要看看嗎,很乖。”
前輩扒拉了一下聚集在臉中間的眼珠,猶豫了一秒鐘,還是好奇更盛,接續上對方的神經元。
“在那塊木頭的底下,它似乎很喜歡這種小小的空間,我感覺拟态的環境還是太大了……”
話說到一半,被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