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體型差能感受到,這個男人大概有一米九往上,他隻是看起來瘦,布料下全是緊繃的肌肉,輕易就能将自己完全制住,任何會激怒對方的反抗都是不必要的。
身後伸過來一隻手,貝芙本能地偏開腦袋。
無比冰冷的手指力道不輕地擦過她的下巴,抹掉上面的碎米粒,蹭到她的嘴似乎想往裡面去。
貝芙下意識地用力咬下去。
——像石頭。
那根手指輕而易舉地頂開她的牙齒,逗弄什麼玩意兒一樣用指尖撚來撚去她的舌頭。
貝芙意識到,她的背已經抵在寬厚的男性胸膛上,冷冽的氣息完全包裹住。
男人長而有力的胳膊牢牢地圈住,還在收緊,這是一個可以勒死人的擁抱,她确信。
無論他想做什麼,這具虛弱的身體都無法阻止。
貝芙眼裡冒出熱意:“不……”
當楚烏内部的核上那些細小炸立起來的羽毛重新變得伏帖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已經把小小的人類擁在懷裡,确定它在好好進食。
懷裡的小家夥渾身僵硬,在無聲的流淚。
這不是一個好消息……
根本還沒有建立足夠讓它放心的信任。
潛意識驅使下,他在沖動下做出這樣無法挽回的行為。
楚烏撤開大部分聚集在拟态指尖的神經元,那種軟而韌的濕滑觸感随着神經元的散開,過電一般漫及全身。
他忍不住又收攏一點點。
楚烏用不同的神經元生澀地溫習了一遍又一遍,手劄裡唯一一個備注對黑頭發小人類有明顯效果的安撫用詞。
他貼着它的耳朵,慢慢地呵氣:“放輕松。”
貝芙渾身緊繃。
短短三個音節,非常标準的國語。
低沉,磁性。
帶着一點鼻音,過于正常從容的語氣,落進耳中反而格外驚悚。
在貝芙前十八年的人生裡,沒有任何一件事情的恐怖程度超過現在。
僥幸從那些鋼索下逃出,卻遇到了一個,一個……
他外表優越,好模樣好嗓音,甚至精通外語,實際上内裡可能陰濕偏執,并且力大無窮有着暴力傾向。
就像精神病患者一樣,太詭異了。
貝芙吞咽了一下。
但他會說中文不是麼?!
“我們是在哪裡,這裡是哪裡,之前是怎麼了,你知道是什麼情況麼,那些長長的蛇一樣的爪子又是什麼……”
貝芙有些激動得語無倫次。
她見過很多有殘疾或心理疾病的人,知道他們大多無法理解正常人的話語,但她不想放棄這點兒希望。
“嘿,看在我們五千年前的祖宗可能是老鄉的份上,我們一起逃吧,我不在乎你之前傷害了我。”
“真的,我說真的。”
它依舊很警惕。
嘴裡發出了一連串絮絮叨叨軟軟糯糯有點發苦的叫聲,似乎在食物的安撫下,精神好一些了。
楚烏聽不懂。
他正在翻找應當如何回應。
※在人類有表達欲的時候,可适當以持續性眼神或是非常輕的肢體觸碰非敏感區域,加深感情。
注1:最好用拟态的人類前肢,以免劃傷對方。
注2:有身體接觸障礙症的人類請堅持克制,保持距離。
楚烏将信将疑。
但首先,什麼是非敏感區域?
前輩打着哈欠的聲音從神經元末梢傳遞過來。
「每一隻人類的敏感區域都不同,多半是脆弱的身體部位,眼珠,肚子之類的。」
楚烏感到困惑。
這隻小人類,說實話,它渾身上下都很脆弱。
以及,身體接觸障礙症是什麼?
前輩:「一種本能産生的抗拒接觸症狀。」
人類是很奇妙的生物。
它們有着非常豐沛的水分,無論是呼吸還是毛孔都在無時無刻不散發出身體的信息因子。
以前曾經做過實驗研究,不同的研究員,以一模一樣的拟态出現在人類面前,得到了截然不同的兩種反應。
前輩:「簡單地說,要是它并不喜歡你,第一眼就會很讨厭你,咳,這隻是考據的事實,沒有任何貶低大人的意思。」
真是無意義的廢話。
楚烏思索片刻,展開一根折疊記憶的神經元。
綠意盎然的草地上,黑頭發的小家夥手裡握着水瓶貼在臉上,東張西望四處亂看,圓圓的指甲蓋在水珠折射的光下呈現出一種瑩潤的質感。
它就這樣出現。
在楚烏的視野之中。
事實上,他無法回憶起,它看過來的時候,那雙亮晶晶蘊含水汽的眼珠有沒有帶着感情。
因為太漂亮了。
楚烏胸腔中的核轉動速度從未如此之快。
拟态的每一根發絲都沉浸在它那好奇的打量目光中。
當他忍不住把拟态的眼睛也轉過來的時候,它很快地低下頭踏上綠綠的草坪邁步走開。
再後來……
不提也罷。
楚烏沒什麼底氣:「我覺得它可能有身體接觸障礙症,每次當我觸碰到它的時候,那種抗拒的反應真的很大。」
前輩:「這邊很建議您将它帶回來,做個全面檢查。」
如果可以他也想馬上帶回去。
前輩:「我先休息啦,有事随時叫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