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去而複返,還随手關上了門。
不,這樣快的速度,他可能根本沒有離開。
貝芙慶幸着自己沒有浪費力氣挪到門邊,這個魔鬼也許就守在那裡,等着将死老鼠一樣的她一腳踢回來。
她眯着眼睛,不去看他。
楚烏收到前輩寄送的幾樣東西。
一塊很長的布料,水,以及,一碗食物。
即便從他的分析來看,那份被稱為“粥”的東西裡面除了各種無益于身體的元素成分,微薄的碳水和一點點熱度,什麼能量波動也沒有。
而且布料,也不知道前輩是從哪個犄角旮旯裡弄來的。
暫時湊合吧,不夠保暖也不夠透氣,有點勉強了。
它真的很乖。
一直安靜地蜷在那兒。
還裝作不看他的樣子,細細密密的睫毛垂下來,顯得十分溫馴,但那隻是假象,它很警惕。
楚烏無法分辨這隻稀有的黑頭發小人類在它們的種群裡算不算好看,但僅僅隻是對他而言,髒兮兮的小家夥完全長在他的審美上。
他把物品都安置好,慢慢解開拟态,将自己完全隐沒在黑暗裡。
再一次眨眼,貝芙有些茫然。
那個男人不見了。
她并沒有注意到,在天花闆的斜右上角裡,有一團,黑色,不,金色,或者準确的說……是黑金色的球體,伸出三根長條爪子,将自己牢牢貼在那裡,灘成一張餅。
貝芙四處張望。
楚烏對上眼珠掠過的目光,呆愣了一秒鐘,他想起來,人類通過光線成像的視能力非常簡單有限,他本體表面的羽毛完全可以做到“隐身”。
黑金色的球餅慢悠悠從天花闆上滑下來,很有彈性地落在地上。
貝芙抿了抿幹裂的嘴唇。
在某個角落好像多出了什麼,一大團暗紅色的東西堆在那兒。
她勉強站起來,走過去撿起來,粗糙的合成纖維手感,昏暗的光線落在黃色的字樣上,熟悉而又陌生。
是中文。
“臨川……”貝芙的聲音在顫抖,展開的動作加快,“臨川錦丹大學…歡迎2018級新同學。”
一條很新,很新的橫幅,把臉埋進去甚至能聞到劣質的油墨印刷味道,混沌的大腦又驚又喜。
她現在,離這個學校很近麼?
學校的附近都是住宅區,那麼,隻要逃出去,想辦法去到有人的地方,一定能活下去,一定可以。
淚水大顆大顆落在橫幅黃色的字上,模糊了貝芙的視線。
她從老鼠溝裡爬出來,忍受着那些或是刻薄或是不懷好意的陰陽,有形與無形的排擠,都是為了更好的自己。
她還要回去讀大學。
絕對,絕對不能死在這裡。
楚烏有些驚訝,看見它的兩顆眼睛在往外流液體,這并不罕見,它們本就是一種水分很豐沛的生物,身體裡的50%-60%都是水。
但與此同時,小人類的身上散發出一種,聞起來酸酸甜甜的味道,甜味很淡,卻十分綿長。
他翻動着手劄,看到這些氣味代表着它們的心情。
每個人類的氣味都不一樣,但情緒的基調是共通的。
酸是負面氣味的一種,代表難受、難過、不舒服等等,苦味是恐懼,辛辣是憤怒,不悅……
而甜,這種氣味的含義是,高興,開心,積極正面的情緒。
酸甜混合的味道嗅起來讓神經元有些激動地搓搓抖抖,楚烏沒有想到一條布料就可以讓這隻小人類感到好一點。
他大概能明白,現在它很不舒服。
陌生的環境以及受傷的身體,對它而言,都太過辛苦。
楚烏悄悄地挪動角落裡的食物和水,放到更顯眼一點兒的地方。
即使很想很想碰碰這隻可憐的小家夥,但現在不是一個好時機。
他靜靜看着。
看見它并沒有繼續用臉頰蹭那塊布料,也沒有将其裹在身上,而是認真地疊起來,折成一個長長的塊狀,擡頭張望四周最後把布料墊在臀下。
“……”
前輩給的兩本手劄裡都沒有這種情況的參考,也許是這隻小人類自己的癖好也說不定?
貝芙小心地将傷腿蜷起來。
這間屋子裡遍布灰塵,空曠得很,也許到處都是病菌。
她沒有力氣,不然就可以把橫幅撕成條,簡易地包紮一下腿上那個傷口……至少隔絕灰塵。
幹癟的肚子在這麼多個小時之後,發出了帶着無法忽視存在感的響亮聲音。
咕噜噜~咕噜咕噜~
這種聲音,代表饑餓。
楚烏有些忐忑,他對自己帶回來的液狀流體不太有信心。
它小小的鼻尖輕微地動了動,發現了那份食物,非常謹慎地小步挪過去坐在那兒,端起那個寬寬淺淺的容具。
軟軟的,粉色的小舌頭尖尖,非常非常輕,試探地從邊緣舔了一口,薄薄眼簾稍稍眯起半掩棕褐色的眼珠。
楚烏渾身的毛都立起來。
無法控制地拟态,出現在人類身後。
溫熱的粥滑過喉嚨落進胃裡,貝芙吞咽着,忽然,有什麼模糊而高大的陰影籠罩下來。
她僵住。
扭頭?不。
貝芙擡手更大傾斜弧度,把碗裡的粥往嘴倒,大口大口咽下,她要活下去,要有力氣反抗,就要先填飽肚子。
橫豎不過一死,那她也不要餓死。
“咳……嗬咳咳!”
貝芙嗆到,不敢大聲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