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很偏,是臨海道九城中,離臨海城最遠的一座城池。
但它也富有,靠山處有座十分大的靈礦,山民們可靠着為道盟挖礦過日子。臨海的居民,也可以靠着捕魚打撈為生。
山城如今的城主,是一小門派的天才,有幸參加了十八年前的東皇祭。入南疆戰場得了奇遇,一朝入元嬰。
元嬰期的高手,至少也能成為十洲九十一道主中的一位。可這位城主知道自己出身于小門派,就不與大門派的天才弟子相争,識趣地做了一城之主。
也因此,他成為了瀛洲八十一城中唯一的元嬰城主,掌管着一座富裕的城池。
可二十年過去了,他靠着如此豐富的資源,修為卻停滞不前。
跟着他一起來到海城的門派,卻日漸壯大,成為了瀛洲中還算可以的一個中上門派。
山城城主仗着自己元嬰大能的身份,為了扶持自己門派,費了許多年,将此地的道盟派來的人手壓了下去,換上了自己人。
可以說,整座山城從上到下都是他的人。
道盟看在他每年提交的靈石都超數額的份上,對這位隻手遮天的元嬰城主,曆來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為了提高靈石産率,山城附近的青壯居民,在這位城主上任後,逐漸被趕入礦山采集靈石。
入城之後,元夕看到的就是各大街上,所有商家十分慘淡的情形。
蒼瞳隐蔽了她與元夕身上的氣息,行走在蕭條的大街上,與她一起并肩感受着這裡的蕭索的景色。
元夕牽着蒼瞳,仔細地打量着街道兩旁的商家,眼尖地看到了不遠處有幾個髒兮兮的孩子探頭探腦地望着他們。
這種怯生生地窺視,令元夕眉頭輕皺。
她暫時收斂了心神,朝着對面的蒼瞳問道:“你餓了嗎?”
蒼瞳搖搖頭:“我不餓,不過,有人可能餓了。”
她勾起唇角,牽着元夕走到了一家散發着包子味的鋪子,笑着說:“阿姐把這裡的包子都買下吧,然後帶過去給那群小崽子,順便打探一下城中的情形。”
元夕點點頭,依言買下了這個店裡所有的包子,領着阿布與蒼瞳邁進那個陰暗污濁的長巷。
原本就在窺視着她的孩子們,看着元夕提着一手肉包子走到面前,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
這四五個孩子花着臉,衣衫褴褛,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元夕手上的包子。
元夕莞爾,将手上的包子遞了過去,溫柔地開口:“餓了嗎?這些給你們吃。”
孩子們一窩蜂上前,拿走了元夕手上的包子,撕開油紙狼吞虎咽了起來。
元夕怕她們噎着,從納戒裡取出了幾個杯子。
蒼瞳察覺到她的動作,施了一個聚水術,裝滿了水杯,又用焚火術将水加溫,送到了孩子們跟前。
孩子們看着飛到眼前的杯子,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為首的那一個看起來八九歲的女孩,贊歎道:“姐姐們是修士嗎?”
元夕點頭,輕聲說:“喝吧,這些水都是可以喝的。”
孩子們互相看了一眼對方,露出了驚喜的目光。
看起來年紀最大的女孩猛地咬了一口包子,一口氣咽了下去,領着孩子們跪在了元夕身前,激動道:“求求姐姐,救救我們的奶奶吧。”
救救奶奶?
她這是,又一次被人拜托了啊。
元夕欣然答應了對方,一刻鐘後,元夕與蒼瞳,提着一大堆包子,出現在山城外的一座道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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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座十分破爛的道觀,裡面單單供奉着一座神靈,那便是掌管雲雨的雲中君。
觀中隻有一位上了年紀的坤君,如今患了重病,蠟黃着臉,躺在觀中右側小屋的木闆床上。
陽光從木窗透了進來,将狹小的房間照得敞亮。
七八個孩子圍在床邊,擋住了陽光,一邊盯着面黃枯瘦的老坤君,一邊眼巴巴地看着跪在地上正在為坤君治療的元夕,希冀能有神迹降臨。
可屋中死寂的氣息實在是太濃郁了,這位坤君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元夕甚至沒能讓她睜開眼,那脈搏就斷了。
她收了手,看着滿屋子一臉祈求望着她的孩子,語氣低落:“老坤君已經過世了,還請節哀。”
她說着,站起身,深吸了一口氣,朝外走去。
身後響起了一陣哭聲,孩子們圍着已經死去的坤君嚎啕大哭了起來。
這哭聲讓元夕覺得心裡堵得慌,她收起了尾指的青藤,目光看向了坐在道觀門檻上的蒼瞳。
陽光打在蒼瞳雪白的鬥篷上,反射着耀眼的銀輝。阿布蹲在她身旁,咬着肉包子,悠閑地搖晃着尾巴。
元夕歎了一口氣,聽着從屋中傳來的哭聲,坐在蒼瞳身邊,皺起了眉頭。
蒼瞳伸手,小心翼翼地抓住了元夕的手,握在掌中,問道:“阿姐很難過?”
元夕點點頭,語氣略有些怅然:“他們都沒有十四歲,應該由道盟的人接管。”
雲中觀裡的孩子告訴元夕,他們都是山城海邊漁民的孩子,父親被抓去挖礦了,家裡隻剩下母親勞作。
兩個月前,海妖登陸,摧毀了大片村落與莊稼,母親們都被海妖拖入腹中。可此地道盟以他們的父親尚在為由,不願接管他們。
他們靠着好心的老坤君收養,才活到了今日。
前陣子,老坤君病了,他們掏出了僅剩的積蓄,也沒有救治好坤君。于是就想着上街乞讨,要多點銀錢,好救治老坤君。
可他們膽子小,等了兩天,才等到元夕這麼一個外鄉人。孩子們原本是準備訛她一筆的,沒想到元夕卻自願跟過來。
可惜來遲了,即使她是修士,對于已經湮滅生機之人也無回天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