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二人的恩怨,跟她半點關系也無,她才不會瞎摻和。
元汐桐裝作沒察覺出他的情緒變化,神色如常地接話道:“我猜也是夙哥哥,畢竟他一向挺厲害的。”
——比起她親哥來說差遠了。
這句話她憋在肚子裡沒說。元虛舟離開帝都之前樹敵衆多,這男子感覺是個嫉妒心極強之人,說不定會因為嫉妒元虛舟,遷怒于她。
馬上就要到清點處了,這當口可不能節外生枝。
呵……
又是一聲“夙哥哥”。
元汐桐不是第一次這樣喚邢夙了,元虛舟有理由認為這是她習慣使然。
吃裡扒外可不是好習慣。
他忍住将她從背上甩出去的沖動,胸口起伏幾下,緩緩開口:“看來郡主的确如傳聞中那般,對邢夙情深意重。”
傳聞是什麼樣,元汐桐當然知道,畢竟這是她有意為之。但這話用這副鳴泉般的嗓音說出來,總顯得有些譏诮。
仿若她喜歡上邢夙這種笑面虎有多丢臉一般。
想着不要跟他一般見識,她還是忍不住回嘴道:“不關你的事。”
見她險些動怒,他忽然笑了:“是不關卑職的事,但今日在行宮大殿之上,卻發生了一件與郡主相關之事。”
與她有關?
“什麼?”元汐桐能屈能伸,立馬問他。
元虛舟也沒心情吊她胃口:“邢貴妃向聖上請旨,想求聖上為郡主與邢夙賜婚。”
“賜……賜婚?!!”
少女驚詫的叫聲在他耳畔炸開,很吵,他幹脆停下來,空出一隻手揉了揉耳朵,順便蹭了蹭被她的發絲拂過的後頸。但仍舊沒放下她,讓她在自己背上妥帖地趴着。
元汐桐自然看不見這些細節。
男子帶來的消息太過令人震驚,以緻于她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她這下膽子奇大,圈住男子的雙臂以鎖喉之姿收緊,感覺到他被迫仰頭之後,她才擺出一副惡狠狠的臉湊上前去,厲聲道:“你沒騙我?”
張開的雙唇卻蓦地撞上了一處光滑溫潤的皮膚。
柔軟的唇瓣被牙齒擠壓,磕出奇異的痛感,樹葉被風刮得沙沙作響,而她突然察覺到自己的嘴唇究竟碰上了什麼。
是面頰。
陌生而危險的男子的……面頰。
炸毛的貓也沒元虛舟這般受驚。
久别歸家的哥哥,見到妹妹時應當做些什麼呢?
答案宛如黎明時分藍紫混雜的天空,随着太陽的升起而漸漸明晰。
元虛舟不知道别人家的兄妹平時會如何相處,但他與元汐桐,共享着父親的血脈,又經年累月的在風日裡常伴着,他們是王府中最為親近之人。
這份親近,自元汐桐出生之後,就像黴菌一樣,悄悄地在他的呼吸與生命中蔓延,見了空氣就開始瘋長,即便是隔了五年的時光也無法鏟除。
即使他……對她仍抱有不小的埋怨與惱怒,但隻消一個親吻,便能短暫地平息他的怒火。
小時候元汐桐憋着壞水時,也喜歡用兩條胳膊勒他脖子,若是她對他有所不滿,通常會伴随着咬耳朵、啃臉這種動作。女孩子年紀小,似乎天然便懂得誰對她最為包容,蹬鼻子上臉得明目張膽。
亦如此刻,他的心情雖混亂無比,但受驚之下,也隻是倏地拉開和她的距離,反手捏住她的胳膊将她扯開,又遲遲不敢真的将她從背上掀下來。
但罪魁禍首卻看起來比他還要震驚,抿着嘴表情生動。近在咫尺的圓圓眼睛,失了焦距,卻因驚慌而眨個不停。
貼在他背脊上的柔軟胸腔,心跳很快。
元汐桐此時正在深切地懊悔。
她在懊悔自己鬼迷心竅,試圖從他身上找出哥哥的氣息也就罷了,居然還用和哥哥相處的方式來對待他。
想她堂堂大歧郡主,雖名聲不太好,但總歸是貴女之身。竟對着個男子……話說,她親到他了對吧?
他也知道對吧?
不然他為什麼不說話了?
“抱歉,公子,”元汐桐決定不管怎麼樣,還是得先将所剩無幾的禮數給周全了,“我是一時情急,才做出如此冒昧之舉,還望公子海涵。”
對方依舊在沉默。
在他沉默的這段時間裡,她已經在腦海裡想了不下十種将他滅口的方法,雖然最後很有可能被滅的是她自己……
“無妨,郡主視力還未恢複,不必如此苛責自己。”
謝天謝地,他終于肯順着她的話,将她的臉面給顧全。不過下一刻,她又聽見他問道:“倒是郡主,既心悅于邢夙,嫁與他做人婦,難道不是正合郡主之意嗎?為何表現得像是始料未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