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說得沒錯,元汐桐有段時間,的确嚷嚷過以後要嫁給邢夙。
這很該死的正常。
帝都内許多女子都這樣想過。邢夙雖出生兵家,但絲毫未沾染行伍之人的兵痞之氣,反倒溫潤如玉,性子内斂沉穩。總之看起來很能迷惑人。
但他作為天子親衛,對皇家貴女問出這番話來,堪稱僭越。
元汐桐也果斷選擇了沉默。
她不小心将自己的真實反應流露出來了,按照她在外維持的形象,驟然得知自己要嫁給心儀的男子,應當表現得驚喜萬分才對。即使做不出驚喜的模樣,也不應當像現在這樣,渾身都是抗拒。
心防松懈之下,她的各種舉動都有些奇怪。
說多錯多,不能繼續和他交流下去了。
“這個……也不關你的事,”她沒給出任何解釋,闆着臉做出上位者的姿态,直接命令他開始趕路,“走吧。”
元虛舟目視着前方,嘴角沉下來,沒有再繼續追問。
重新将下巴擱上他肩頭的姑娘,情緒莫名有些低落。
刻薄的話再也說不出來,他沉默着,繼續接下來的行程。
縱使是隐藏了實力,特地放慢腳程,清點處也說到便到了。
一張長桌、幾隻竹椅擺在林子裡,公孫家的人正低頭做着收尾工作。
隔着百丈之遙,元虛舟停下腳步,低聲提醒:“郡主,前方便是清點處了。”
這麼快?
這人瞬行的速度竟然可以比肩帝都幾大幽夜象中期的高手,天子親衛當中果然能人輩出。
元汐桐晃了晃腦袋,從他背上下來,憑着感覺及地站穩,“多謝公子。”
她的動作太過麻利,元虛舟想扶她一把的手隻來得及伸出一半,便折返回來,垂在身側。他看着她四下轉動着腦袋,卻因眼睛看不見,不知該對準何方。
縱是如此,也十分硬氣地沒向他求助一句。
終于,他忍不住伸手按住她的頭,輕輕帶着她的身子轉向正确的方位,叮囑道:“有妖物闖入幻境一事,卑職還須盡快向聖上禀報,隻能委屈郡主,待我走後出聲呼喚一句,公孫家的人聽到後自會來尋你。”
元汐桐靜靜地聽他說完,忽然狡黠一笑:“你走之後我才能出聲,是不能讓人知道你的存在,對嗎?”
他并未在意她小小的威脅,“與其在這邊胡亂猜測我能否見人,郡主不如多留心留心鎮國将軍府。你将自己的傳送符贈與他人,那人卻并未如期搬來救兵,若不是她蠢到要當衆得罪皇親,那便是中了攝靈術。”
攝靈術?
術字一門,元汐桐實戰能力雖廢,但理論知識卻十分豐富,各種術法如數家珍。這要得益于秦王府藏書閣内完備的古籍,原本是落星神宮為元虛舟送來的,後來倒是方便了元汐桐。
攝靈術,是妖術的一種,中者的一舉一動并五感皆被施術者操控。術法效用過去後,意識會出現短暫空白。
她聯想起肖思宜方才的狀态,明明血迹已将裙裾染紅,但雙腿的疼痛于她來說似乎并無大礙。
難不成是被封閉了痛感?
元汐桐兀自想得出神,沒留意到輕按在自己頭頂的那隻手已經悄然收走。
溫熱的觸感似乎還殘留在她發頂,但男子身上好聞的香味已經漸漸淡了。
“公子……還在嗎?”她輕聲問。
回應她的隻有空落落的鳥叫聲。
他竟招呼也沒打就走了。
*
解毒丹藥發揮藥效很快,元汐桐服下後,不消片刻,眼前霧蒙蒙的白翳便已散去,視線恢複清明。
她揉了揉眼睛,轉頭看向身邊的公孫皓:“多謝公孫公子。”
是的,就是這麼冤家路窄,最近的清點處駐守人員竟然是公孫皓。她還以為照這位公子哥的脾性,會是最早撤離的人。
公孫皓臉色有些尴尬,但開口還算客氣:“公孫家職責所在,郡主不必言謝。”
他其實也挺無語,若不是被爺爺勒令一定要駐守到最後一刻,他也不想待到這麼晚啊!
更不想在此時單獨碰上這脾氣古怪的郡主。
此前莫名其妙鬥氣一場,他的确是故意給肖思宜指了條近路,以期待那姑娘能争氣一點,将玄蛇給拿下。屆時肖思宜分數大漲,他倒要看看元汐桐會不會羨慕死人家。
誰叫元汐桐這麼沒有眼力見,有現成的幫手不來巴結。
但後來發生的事情卻有些蹊跷。
清點處的駐守人員,人手一張幻境地圖。此地圖的玄妙之處并不在于能随意放大縮小各塊區域,實景呈現浮極山每一處景緻,而是在于它能實時呈現進入幻境的每一位獵手的蹤迹。
清點處駐守人員在地圖上是藍色的光點,獵手們則是紅色光點。光點旁還寫着各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