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過往的篇頁被掀起,昔日的種種猶在眼前。
當蘭延青遞給他那幾樣藥材時,蕭河便全然想起了這一段往事。
鳳仙花、南瓜子、鶴草芽,雄黃。
他将這幾樣全都塞進了裝有碎銀的荷包裡,常夫子的提議尚未說完,他心中便早早就有了答案。
上一世的蕭河喜歡四殿下時钊寒,喜歡的過了便滿溢到任何人都能一眼瞧見他的心意。
年少輕狂,又是那般張揚肆意的性子,全然不顧旁人的目光與冷眼。
自從淩天都再見钊寒師兄,蕭河便喪失了一部分的自我。
天熱之時,钊寒師兄的胃口不好,他會想盡法子,變換花樣的送去吃食。
冷飲、糖葫蘆、新鮮的楊梅,他親手做的紅糖冰粉……
有的直接給了下人,有的吃了一兩口便扔掉了,蕭河從不生他的氣。
時钊寒的身世是宮中之人不能提的忌諱,私下卻沒少被其他一些的皇子公主們嚼盡口舌。
蕭河的袒護如此明顯,他沖這些說了钊寒師兄的人翻了臉。
但時钊寒卻覺得他明裡暗裡樹敵太多,未曾有好臉色。
蕭河心裡委屈,卻不敢明說,在這之後卻真的聽話了許多。
他不來明的,背地裡下藥還是偷襲,全看他的心情。
而到如今,他已經不知道專心的喜歡一個人,是該叫作執念,還是入了魔。
在時钊寒的事情上,他總是堅持到底。
所以沒有意外的,他會将那隻濫竽充數塞了銀兩的荷包扔在四殿下的桌上。
即便衆人又鬧又笑,蕭河仍舊神色坦蕩。
卻被那人幹淨指尖捏出時,莫名的紅了臉。
他原以為是自己送的藥囊不夠好,那日回去之後又找蕭瑤認真的學習了一番。
一夜挑燈未眠,做了一個差不多像模像樣的,不是藥囊,裡面填了安神的香。
再次送去之時,很意外的那人收下了。
為此蕭河還一連高興了好幾日,直到他在旁人的腰間上看見了那隻香囊。
那一瞬間,蕭河像是一隻被就地打回原形的狐狸,再也笑不出來了。
他甚至不敢擡頭去看那人的臉,也許是誰家公子看見好玩讨了去。
還是旁的小厮丫鬟,他隻是低着頭,看着那隻自己縫了足足有數千針的香囊,腳步淩亂的經過,不敢回頭。
自那之後,他就很怕再見到時钊寒。
躲着也好,藏着也罷,他睜眼閉眼都是那隻被糟蹋了的香囊。
與自己那顆被肆意踐踏的心。
即便這之後沒多久,時钊寒的一次主動又讓他消了氣,如此周而複始,從而深陷其中。
想來可笑,回顧也是索然無味,荷包随随便便抛到了南世子的桌上,竟也鬧了那人一個臉紅。
蕭河心裡倒有幾分詫異,臉上卻不顯分毫。
直到蘭延青扯了扯他的袖子,反應慢半拍地說:
“阿鶴,你扔過頭啦,怎麼扔到南世子的桌子上去啦,四殿下的桌子在前面。”
蕭河:……..延青,你真好,謝謝你的多此一舉,謝謝。
“咳。”蕭河神色略顯不自然,避開他人的目光道:
“是給世子殿下的,我就覺得他那個挺好,挺….大氣的。”
蘭延青看着那隻磨的扁扁的、跟個月亮似的“船”,除了大點,再也找不到任何可以誇贊的形容了。
他人傻掉了:“哈哈哈哈,阿鶴你真會誇,還真的挺….大氣的,哈哈哈。”
滿頭大汗的衆人:……..
上官修遠的目光卻打趣的從蕭河的身上,又溜到坐在一旁默不作聲神情冷漠的時钊寒身上。
他故意開口道:
“青鶴兄,你不選四殿下不像你的風格啊。”
他開了這個頭,便也有看熱鬧的人跟着附和,揶揄道:
“是啊是啊,咱們世子殿下的手工一向慘不忍睹,青鶴兄不是向來喜歡美的事物嘛?”
那人存心調侃,蕭河卻面色不惱,不緊不慢的回擊道:
“美好的事物往往千篇一律,大家都覺得好便是好,難道人人都是真心喜歡的嗎?”
“即便是再醜的事物,難道就沒有值得旁人欣賞的地方嗎?世子殿下的船雖無型卻有度,我就欣賞這一點,又有何問題?”
這番話下來,倒是說的令人找不到破綻,苗千羽隻好陪笑道:
“你說的也确實有理。”
蕭河卻不買他的帳,微微一笑繼續說道:
“千羽兄你也自诩風流,怎的最近不愛美人卻迷上了妙清才女?”
“三番五次的求見卻次次被拒之門外,難不成心裡也是認可我方才所說的嗎?”
此話一出,苗千羽臉上的笑頓時挂不住了,連忙求饒道:
“青鶴兄!莫說了莫說了,在下的錯,我這就給你賠不是!”
他哪能想到,數日不見,蕭河這家夥像是突然換了一個人似的。
腦袋靈光不說,偏偏還笑裡藏刀,話中有刺,幾句下來便令人吃不消。
哪還有往日的率真和魯莽可言?狂妄倒是狂的讓人找不出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