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尾突然一笑,那絲讓何野心生的暢快消失不見,她有點摸不着頭腦。
“那行吧。”狼尾聳聳肩,“既然你這麼說,那我走了。”
女孩子朝相反的方向離開,臨走前還背對她擺手道别。
風揚起剛過肩的碎發,特别潇灑。
何野想,長得挺好看,就是事兒多,煩人。
她找到一家銀行,在自助取款機取錢。
點進餘額,她看着上面一萬多一點的金額,歎了口氣。
攢了三四年才這麼點,沒了獎學金,未來一年的生活費是個大問題。
她盯了會屏幕上的數字,接着點數字2,又删掉。
最後取了五百塊錢揣進兜裡。
取完錢在銀行外站了會,何野看見一輛電動三輪車遠遠駛來。
這車一般都是拉客的,何野招招手,電動三輪開到面前停下,她問:“何家村,多少錢?”
開車的男人說:“二十五,不講價。”
她把行李箱提上車鬥,熟練地跨上蹲下:“走。”
伴随着器械運作的響聲,三輪車緩緩啟動,天邊最後一點太陽也越過地平線,火燒雲漫過天際,路邊的稻田染成金紅色。
……
車鬥有些震,不過比封閉的客車要舒服太多,何野到了地方沒覺不适。
她給了男人三十,男人找出一張皺巴巴的五元給她。
她塞進兜裡,男人殷勤地提下行李箱。
夜晚降臨,雞叫和狗吠都沉寂在安靜中。
何野重重緩口氣,沉下心,擡腳走進村。
路邊的房子皆燈火通明,像伸出帶着火焰的魔爪,在迎接她的到來。
四拐八饒,何野站定在一棟房子前。
房子三層高,和村裡的所有房屋一樣,平平無奇。
走進院子的時候,何野身體卻瑟縮了一下。
院子一半鋪着水泥,另一半是圍着籬笆的小菜園,種了棵柚子樹和青菜,角落還掘了口井。
見屋裡沒人,何野放下心,入眼是客廳牆上的一副财神爺的刺繡,接着聞到一股濃郁的菜香,還有油入鍋中的“刺啦”聲。
她沉默地上了二樓。
二樓和一樓截然不同,全是壓抑的灰黑色牆面,連瓷磚都沒貼。
她走進東邊屋子,偌大的房間布局十分簡單——一張窄小的單人床,兩張學校用的課桌,還有個破舊的衣櫃。
她把行李箱靠着衣櫃放下,找出一套幹淨的衣服,下樓去浴室洗澡。
終于脫掉了忍受半天的褲子,何野頓時舒了口氣。
洗完澡出來,她進了廚房。
竈台邊的婦女正在炒菜,身形清瘦,臉上肉眼可見的皺紋。宋芬芳看見她流露出真誠的驚喜,眼角的皺紋加深:“囡囡回來了。”
何野低垂着眼“嗯”一聲,盛了碗白米飯出去了。
拿開菜罩,赫然是一盤全家都喜歡就她不喜歡的糖醋排骨和辣椒炒雞蛋,菜色很好看,看着就食指大動。
糖醋排骨色澤鮮豔,附在表面的湯汁泛着晶瑩的光澤,一口咬下去酸甜适中。
何野将嘴裡的肉吐在垃圾裡,吃了再也不想嘗第二口。
宋芳芳端着一盤炒青菜放到桌子上,在圍裙上擦了擦手,柔柔地問:“現在到附中上學嗎?”
何野夾了一筷子青菜:“嗯。”
附中是平遙鎮唯一的高中,規模不大,比不上市裡任何一所——最大的賣點是個正經中學。
“明天去辦入學手續吧?”宋芬芳不停擦手,面對近十個月沒見的女兒,她表現得十分窘迫,“那你、你……”
何野擡頭,波瀾不驚道:“什麼?”
宋芳芳結巴的連說了幾個“你”,才局促道:“要我陪你去嗎?……一中的事都解釋清楚了嗎?”
“東西不是我偷的,不過我确實打了人,沒什麼好解釋的,陳芝麻爛谷子的事被他們翻出來說,也不嫌害臊。”何野用筷子在碗的邊緣敲了敲,粘在上面的醬汁掉在桌子上,“我明天一個人去,你不工作了?”
宋芬芳有些沮喪:“我知道,我是說老師不也放假麼?”
“說好了,明天辦入學手續,順便考個入學測試。”何野頓了頓,嘴裡味同嚼蠟,“應該能免學費。”
“欸,好、好……”宋芬芳盯着她看了一會,實在找不到别的話題,歎了口氣,“我去叫你弟吃飯,等會你爸回來少說兩句,吃完飯去洗澡睡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