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瑜這才恍然大悟,這謝懷璋哪裡是和她冰釋前嫌,分明就是要翻陳年舊賬和她繼續掐下去的意思。
她的腦袋定是被驢踢了,怎會傻傻地相信謝懷璋浪子回頭,對她伸.出援手?!
待沈若瑜匆匆繞道趕到書院,她已遲到了整整一刻鐘。邁進書院大門的那一刻,她見謝懷璋正聚精會神地在桌案上提筆書寫着甚,他修長的手指若行雲流水般舞弄着筆杆,眉眼間盡是書卷氣,風華絕代,盡顯儒雅風範。
許是冤家之間心有靈犀,謝懷璋竟将手中狼毫置于一側,緩緩擡起了他那雙意味深長的鳳眼,他長眉一挑,嘴角勾起一個略顯玩味的笑意。
沈若瑜與謝懷璋目光對峙,一個氣勢洶洶,一個似有挑釁,周遭似有火花飛濺。
那日,因着遲到,沈若瑜被罰抄了《禮記》,夫子美其名曰,讓她好好學學規矩。
而沈若瑜卻覺得,這是謝懷璋給她的下馬威,他依舊死性不改,對她管天管地。
也是那一刻,沈若瑜才意識到,她和謝懷璋的互掐并沒有結束,一切都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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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回憶間,沈若瑜耳邊突然響起王氏叮囑的聲音:“瑜姐兒,出嫁從夫,你應當時刻警戒,日夜都應賢良勤勉,不得違背殿下的命令;你的父親還常訓導你,應當恭敬地接受皇命,在陛下和皇後膝下盡孝。”
她這才注意到周遭的異樣,而謝懷璋已然向她伸.出了手。
此刻的沈若瑜竟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沖動,謝懷璋為刀俎,她為魚肉,若他真要在迎親之時用一些小伎倆給她點顔色看看,她也認了。
大不了玉石俱焚,既然她成了太子妃,她的顔面自然亦代表着東宮的顔面,若謝懷璋不讓她好過,那她自然也會回贈謝懷璋一份“大禮”。
沈若瑜硬着頭皮将自己的手緩緩放了上去,謝懷璋的手指修長而有力,指節分明,許是由于常年習武的緣故,指腹和掌心上還帶着薄繭,這些薄繭碰到她的手心,癢酥酥的。
謝懷璋牽起沈若瑜的手,他的力度恰到好處,既不讓她感到約束,但又領着她随着自己的節奏緩緩前行。
沈若瑜被喜蓋罩着,她身子緊繃,目不轉睛地注視着自己腳下的路,生怕下一瞬謝懷璋便暗算了她。
殊不知,在衆人看來,太子與太子妃一路上并肩而行,步履一緻,又皆着龍鳳喜服,就連喜服上的每一條褶皺、每一枚花紋都如此登對,可謂是珠聯璧合,佳偶天成。
是以,當謝懷璋優雅地揭起珠簾,将沈若瑜穩穩地攙扶了上富麗堂皇的辂車,沈若瑜都有不真實之感。
随後,沈若瑜又聽聞這位太子殿下嚴肅地同沈相說道:“還請嶽父放心,孤定會對太子妃珍之重之。”
此話一出,周遭登時引起極大的震動,君子一諾重若千鈞,太子殿下能在衆目睽睽之下許下這般諾言,可見其對太子妃的愛重。
而沈若瑜坐在辂車内,更是瞪大了眼睛,她将龍鳳蓋頭一把掀了起來,仿佛聽到甚麼駭人聽聞的事一般。
這謝懷璋在說甚麼胡話!怕不是真的摔壞了腦子?
然而很快她便冷靜了下來,謝懷璋向來極重顔面,自然會在衆人面前維護自己端方持重的太子形象,但若是私底下,那就不一定了。
畢竟,謝懷璋獨自同她相處時,說他是個斯文敗類也不為過。
珠簾響動,沈若瑜急忙将喜蓋蓋回自己頭上,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謝懷璋坐在了他的旁邊。
辂車駛向東宮,沈若瑜靜靜等待着這場風暴的來臨,腦海中不斷閃過應對謝懷璋的各種言語,然而,謝懷璋對她置若罔聞,對她不聞不問,好似她不存在一般。
沈若瑜困惑不已,謝懷璋竟如此能忍?
那她亦忍着便是!誰會平白無故給自己找不痛快?
直到,辂車四周響起兵刃相接的聲音,人群霎時間喧嚷起來,有侍衛高喝:“刺客突襲,護駕!”
沈若瑜一驚,謝懷璋不愧是個掃把星,她怎麼總是被他拉進遇刺的漩渦?
危急之中,她再也按捺不住,毫不猶豫地掀起了蓋頭,保命要緊!
龍鳳喜蓋掉落,沈若瑜徑直對上了謝懷璋那雙銳利的眼。
就在這時,隻聽“砰”的一聲,竟有一支離弦的箭穿過車簾,飛馳而來。
謝懷璋眼睛微眯,他恰時緊緊攥住沈若瑜的手,将她毫不猶豫地拉到了跟前,嗓音好似與外邊兵器碰撞的聲音融為一體,帶着些許寒意,卻又帶着隐隐約約地揶揄:“孤曾對太子妃舍身相護,不如此刻,你亦為孤擋上一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