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承烨有些緊張,他站在泛星身後等她開門,忽然意識到,這好像是他第一次踏入同齡女生的房間。
進入房間的第一感想——
老實說,有點失望。
“像個樣闆間。”盛承烨如實評價道,“一點人氣都沒有。”
這話其實就說得有些過了,盛承烨能看到那個放在床邊的行李箱,也能看到桌上使用過的水杯,但這些也隻能說明“這個地方有人落腳”,就像是酒店明碼标價出租的房間,旅行者在這裡歇息一夜就會離開,然後這個房間立刻會被恢複成旅者到來前的模樣,再等待出租給下一個人。
總之,缺少“家”的氣氛,甚至看不出來這是屬于這個家裡的一個女孩的房間。
泛星并沒有在意盛承烨的評價,也沒有管束他四處挑剔打量的視線,仿佛被這麼觀察的不是她的房間,真的隻是一間她暫居的酒店标間。
盛承烨的聲音傳來:“小毛子,泛叔别是把客房給你當房間了吧。”
泛星從浴室出來的時候,胳膊肘上挂了一件陰幹的外套,這正是之前情急之下,盛承烨借給她的。清洗過後,泛星就把盛承烨叫來房間,打算當面還給他。
“這本來就是客房。”遞衣服的時候,泛星說。
盛承烨沒有立刻去接,他又觀察着泛星的那個行李箱。
一般來說,這種象征“旅行”的風塵仆仆的東西,不應該在落腳後第一時間收起來嗎?
盛承烨邊觀察,邊開始替泛星打抱不平:“泛叔真不夠意思,怎麼能讓你睡客房。”
泛星倒是沒什麼不滿:“這棟屋子隻有三間卧室。”
泛榮一間,泛星一間,剩下的那間,是泛晨的。
盛承烨的話在喉嚨間滾了一圈——雖然泛晨現在不在家,但他能說那種讓泛星去住泛晨房間的混賬話嗎?那必不能啊。
雖然他和泛星一見如故,但泛晨也是和他一起長大的,你說盛承烨能偏向哪邊?完全忘記了自己之前帶着人準備去給泛星來個下馬威,現在的盛承烨隻覺得手心手背都是肉,明明還沒結婚呢,就已經體驗了在婆婆和妻子之間左右為難的悲劇男人的心理。
不過……泛晨和泛星的關系實在是……
盛承烨咳嗽一聲,轉移話題:“反正泛叔也不常在家,讓他把房間給你多好啊。”
雖然要委屈一下泛榮,但盛承烨覺得自己說的是實話,反正泛榮本來就是經常十天半個月不着家的,他住這間像酒店的客房不更适合?
泛星笑了笑:“不用。”
她的笑容收得很快,盛承烨的眼睛去捕捉的時候,就已經消失了。
泛星把手裡的衣服往前又遞了遞:“你的衣服,謝謝。”
盛承烨當然知道這是他的衣服,泛星的早在彭文樂家裡就打包好了。
盛承烨不情不願地把那件衣服收回手裡,也許是他的表情給了泛星一個錯誤的訊息,泛星認真地和他解釋:“我洗幹淨了。”
“我知道,我不是在意這個。”盛承烨有些懊惱地揉了揉頭發,“該怎麼說才好——你的動作太利落了知道嗎。”
泛星眨巴了下眼睛,好像在疑惑動作幹淨有哪裡不對,還招惹到盛承烨了。
盛承烨不知道該怎麼說出心裡的郁悶,因為他覺得這樣的心态實在是太患得患失了,都不太像是他應該有的,要是說出去,以前的自己肯定是第一個出口嘲笑的。
盛承烨的手無意識中拽緊了那件衣服,這是他和泛星産生聯系的開端,現在,一天功夫沒到,又回到自己手上了。
恍惚之間,好像一切都回到了起點。
想到了今天下午泛星對自己的無“視”,盛承烨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刨開因為一起藏匿血衣結下的緣分,他和泛星之間,本來就沒什麼共同話題,而眼前這個心和眼睛一樣冷的小毛子,今天下午找到自己的衣服後就開始無視盛承烨,現在盛承烨把衣服拿回來,指不定以後招呼都沒得打了。
盛承烨是個洞察力敏銳的人,但觀察得越多,想得就越多,彭文樂今天親親昵昵星哥前星哥後的,仿佛已經将她拉入了他們的小圈子,但盛承烨看到的卻是泛星自始至終沒有回應他們遞出的任何橄榄枝。
她隻是一昧地在沉默以對,轉移話題,隻是她做得太自然,除了盛承烨居然也沒人看出來。
盛承烨的直覺告訴他,如果現在他拿走這件衣服,再聽泛星說幾句道謝,那麼之後,他們可就真的算得上見過面的陌生人,再沒什麼交流的可能性了。
盛承烨又想到泛星停在床邊的行李箱——仿佛她随時準備着提着這個箱子回俄|羅|斯。
“要不,這件衣服你還是留着吧。”盛承烨把衣服遞回去。
“我不要。”泛星利落地拒絕了。
她不明白盛承烨為什麼要把自己的衣服塞給她,而且她明明有同款,還是盛承烨推薦她買的。
盛承烨:“就當是我給你的禮物。”
泛星的表情有些震驚,仿佛是在說“在你們這把自己的衣服當做禮物送給别人難道是常态嗎”,看得盛承烨都為自己的口不擇言害臊起來。
泛星還是拒絕:“我不要。”
泛星打量着盛承烨不知該說什麼的表情,試圖解析他的想法:“其實你的外套并沒有沾到血,但如果你實在介意,我會賠償你的,你可以去買新的。”
“我不要你的錢!”盛承烨看上去有些焦躁。
泛星:“……我直接給你買一件新的?”
“那不還是一樣!”盛承烨更加生氣了,氣自己這會兒的嘴笨解釋不清,氣泛星突然的死腦筋。
兩人之間忽然沉默了下來。
泛星突然靠近盛承烨,握住了他抓着衣服的那隻手。
盛承烨的手抖了抖,那件泛星親手洗幹淨的外套落在他們腳下,但沒有一個人去管它。
泛星的視線從他們腳下的衣服移到盛承烨的臉上,仿佛要通過眼睛看透盛承烨的想法:“你打算威脅我?”
盛承烨因為泛星突然的逼近屏住了呼吸,等意識到泛星和他說了什麼,意識到泛星心裡是如何想自己的後,他忽然有點委屈,這委屈表現出來就成了憤怒:“你覺得我是要威脅你?我要真想搞你,一開始就不會幫你擦屁股了。”
泛星慢慢眨眨眼,好像是在消化這段對話。随後她放開了捉住盛承烨的手,将落在地上的衣服撿了起來,抖了抖,又遞回去:“對不起,是我誤會了。”
小毛子道歉倒是快。但是道歉得太快了,反而讓盛承烨覺得更委屈,她根本不知道她剛才的話過分在哪裡,道什麼歉啊。
盛承烨咬緊牙關,還是把衣服收了過來,之前他問張媽要了一個不透光的袋子裝校服外套,此刻這件外套也和校服卷巴卷巴一起塞進袋子裡,猜得出來它們之後再拿出來時會變成什麼鹹菜樣。
泛星默默地看着盛承烨生氣,一言不發地轉身離開,氣憤地捏着門把手——然後就停在那裡不動了。
泛星确定那個門把手上沒有膠水。
她疑惑地盯着盛承烨的背影,忽然見他慢慢轉過身來了:“小毛子,我幫了你這麼大一個忙,你就一句輕飄飄的謝謝,實在是說不過去吧?”
泛星盯着盛承烨現在這副嘴臉,腦海裡忽然冒出一個念頭:這還不叫威脅?
***
明天就是假期。
在泛榮的同意下,泛星和盛承烨與彭文樂約好了,明天去買手機。
彭文樂高興壞了,他現在恨不得時時刻刻黏在泛星身邊:“星哥你打算買什麼牌子?不我們應該先去搞一張電話卡,星哥你要不幹脆加入我的親情網吧,每月流量共享包你夠用……”
泛星被他吵得頭疼,剝了個橘子,塞了一小半到他嘴裡。
差點噎住的彭文樂努力地咀嚼着嘴裡酸甜的橘瓣,笑得一臉幸福:星哥喂他吃東西了哎。
盛承烨一打眼就知道彭文樂腦子裡在想什麼,這小子機靈時是真機靈,智障時也是真智障。
如果不是他急中生智,“威脅”泛星明天和他們一起出去,明天彭文樂還想見泛星?還想和她一起選親情手機号?信不信泛星拿到手機第一件事就是把他這個多話的直接拉黑。
泛榮沒想到自己居然是被盛承烨提醒了,才發現還沒給泛星安排手機,他再一次感到自己做父親的不稱職,除了給泛星買手機的費用,他還把自己的手機号碼抄了下來,叮囑她買完手機後記得第一時間存進去。
“你随時可以打過來。”這是泛榮的原話。
不知道泛星有沒有聽進去,但她的确将那張寫着泛榮号碼的紙條收進了衣兜裡。
第二天在泛星家門口碰頭的時候,彭文樂鬧了一通脾氣,其實也不算鬧脾氣,可能隻是在撒嬌——因為泛星和盛承烨穿了同款外套。
彭文樂真是眼熟得不能再眼熟了,泛星身上的這件外套還是在他家裡洗幹淨的呢。
“你們居然背着我約好穿一樣的衣服?”彭文樂感覺自己被這個愉快的三人小團體的另外兩人一起排擠了。
但“抱團”的兩個人沒有一個遷就他。
泛星:“我們沒有約好。”
盛承烨:“我穿我自己的衣服還需要得到你的同意?”
一個是面無表情的星哥,一個是暗藏威脅的盛哥,雙重小弟彭文樂委委屈屈地消了聲,但他還是在心底決定,之後他就要去賣這件外套的服裝店一趟,把所有單品都買下來,以後天天出門和泛星撞款,哼,就不讓他們甩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