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綏答得再自然不過,好像對唐郁二人的針鋒相對沒有任何感覺,一副既然郁白桦說了那我就這麼做的聽話模樣。
郁白桦粲然,好像對這個答案很滿意似的,可是周身的氣息卻陡然冷了下來。二人對視良久,不過須臾他又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甚至還貼心地把自己領口的白色方巾遞給唐珏擦臉,然後讓虞綏送唐珏去樓上更衣室換衣服。
虞綏頗為聽話地點頭,然後伸手虛扶了唐珏一下,讓唐珏對他露出了一個禮貌的微笑,然後兩個人一前一後地上樓,背影消失在衆人的視線裡。
郁白桦和沒事人一樣回應着衆人的試探,但隻有他自己知道眼前燈火輝煌的大廳開始扭曲變形,成為熊熊火海。所有人的身影都被烈火吞噬,而郁白桦在火海最中心仰頭,看見憑空而起的十字架上釘着虞綏的身影。
魔鬼是要受到審判的,比如郁白桦會在火海中化為灰燼,但在那之前,蠱惑人心的罪人虞綏會被釘死在十字架上……
郁白桦面沉如水,他拿出手機垂眸發了條信息,然後笑着舉起他人遞過來的酒杯,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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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珏在穿衣鏡前系領帶,從碩大的鏡面裡,他能看見虞綏漫不經心地坐在沙發的扶手上,長腿曲起來點在地上,手裡把玩着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來的銀币。
唐珏覺得他的态度很有意思,先不說唐珏對自己的外貌一向有自信,這畢竟是郁白桦調教出來的人,對金主不應該是時時關注哄着捧着嗎?結果這人從上來開始一個眼神都多餘分給自己,實在稀奇。
唐珏理好衣服轉身朝虞綏的方向走來,把手背在後面笑眯眯地問虞綏,“你原來是做什麼的?讓我猜猜……荷官?魔術師?”
“魔術師。”虞綏不鹹不淡地回答,指尖彈起那枚銀币,然後伸出手握住再張開,銀币就消失不見。唐珏好奇地探身過去查看,卻被虞綏向後靠又拉遠了距離。
唐珏直起身,皮笑肉不笑的對虞綏說,“不過是郁白桦的狗,還玩起忠心那一套了。他郁白桦不要的東西,我未必還碰不得嗎?”
“識相點。”唐珏冷聲道:“認清自己的身份。”
“哦?”虞綏手撐在沙發上,向後悠悠閑閑地靠着,并沒有因為這一番話面上有任何波動,反而歎息着搖了搖頭:
“唐少爺,就算是一條狗,被主人時時刻刻記挂着的也是愛犬,像那種流落在外還自以為是地張牙舞爪的,隻能叫野狗。”
他百無聊賴地卷了卷自己落在肩上的發梢,然後問:“你覺得,你是哪種?”
就在他話音落下的那一刻,唐珏猛地抽出手要往他臉上扇去,卻被虞綏穩穩地抓住,無法動彈。
“我要讓你死,有一萬種方法。”唐珏長這麼大從沒吃過這種癟,舌頭抵住齒根,深吸一口氣,然後笑出來,“你好得很。”
難得見到這麼具象的咬牙切齒的笑,虞綏也笑着在指尖晃出一張撲克牌,然後随手扔了出去。
隻來得及聽見破風的聲音,唐珏再定睛一看,牌穩穩地嵌到了木質門框裡,隻有尾端因為主人的力氣太大,還在微微地顫抖。
“在那之前,我如果要殺你,也很簡單。”
虞綏松開了握着唐珏的手,偏了偏頭,“不要生氣麼唐少爺,我可是來幫你忙的。”
他的視線落在唐珏因為掙紮而被撩起的袖口,手腕上有一個非常普通的十字刺青。虞綏意有所指:
“野狗也想向别人證明自己的價值不是麼,在想毀了郁白桦這件事上,我們可以有共同話題。”
“你到底是誰派來的。”唐珏死死地盯着他,眼裡終于開始流露出忌憚的意味。
“你隻需要做你該做的事情就可以了,我真正感興趣的,是你身後的那個人。”虞綏莞爾,“其他的,你暫時不需要知道那麼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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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珏被請下去繼續主持晚會,而虞綏卻不見人影,但是這個小插曲看起來并沒有什麼人放在心上……可能沒有。
宴會終于行至尾聲,衆人陸陸續續散場。郁白桦被适應生引導着出門,早就在一旁恭候多時的邁巴赫安靜地停在前廳。司機為他拉開車門,郁白桦上車之前若有所感地轉頭,正好看見虞綏和唐珏一起上了車。
他笑了笑。
唐珏和郁白桦坐在車後座一言不發,這種詭異的氣氛一直彌漫在兩個人的周圍,虞綏倒是看起來放松,把頭抵在車窗玻璃上,看着窗外的夜景。
聖耳羅非酒店位于中心城區。從這裡到唐家宅一路上都會經過燈火輝煌夜如白晝的CBD,但虞綏隻能看見公路旁矗立的路燈的光芒。
這條路不對勁。虞綏垂下眼簾,用手碰了一碰,知道很大概率車門應該是被完全反鎖上了。
唐珏雖然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他扣住了車門,但是卻完全沒有辦法從内打開,過大的聲音響起沒法掩飾,後視鏡裡,司機對上他們的目光,然後咧開嘴角。
車内的空氣越來越悶,終于眼前天旋地轉。
虞綏醒過來的時候毫不意外自己會被綁得動也動不了,手被粗繩反綁至身後勒死,眼睛也被蒙上了黑布,唯一能夠聽見的是旁邊人痛苦的嗚咽聲,大概是唐珏。
“你疼這麼久……他終于舍得醒了。”低低的笑聲響起,帶着某種抑制過後的沙啞。細碎的布料摩擦聲響起,唐珏一下沒了聲音。
然後就是一步一步走過來的聲音,虞綏感覺到大概是有人走到了自己的面前,他很清楚這個人是誰——郁白桦。
虞綏在心裡歎氣,他知道郁白桦這小瘋子肯定沉不住氣,但沒想到會這麼沉不住氣。計劃還沒開始部署就又被這家夥直接掀桌打亂。
虞綏感覺有人膽大包天地跨坐在自己的身上,郁白桦太瘦,虞綏單手就能圈住他。某種冰涼的尖銳物品從虞綏的臉頰往下劃到腰側,留下令人不适的感覺。
大概是刀鋒。
力道被人控制的很好,沒有真的在虞綏身上留下傷口,但路過的劃痕卻開始泛紅,虞綏聽見郁白桦滿足的喟歎:“虞綏……有時候真的想把你一刀一刀的剜下來……鎖在保險箱裡……誰也看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