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暗忖藏藏隻是和離而已,怎麼感覺他嶽父好像認為藏藏成了沒人疼的小可憐,鉚足了勁地想要彌補?
先前妻子的生辰,可沒見嶽父送這麼多禮。
棠東啟不免有些耿耿于懷。
以緻于等門仆禀報說江夏侯來了,棠東啟下意識拐去門口,就見他那半前半不前的女婿獨自一人騎馬而來,沒穿飛魚服也沒佩繡春刀,一身古鼎灰常服顯得格外低調。
然在棠東啟眼裡,光是江夏侯三字,就已經足夠高調。
于是待陳樾下馬過來給棠東啟行禮問好,棠東啟先是很敷衍地嗯了聲,随即找茬一般地問:“藏藏請你來的?”
“……沒請。”
陳樾直起身。
今日天好,風和日麗,男人背光而立,古鼎灰的顔色襯得他愈發高大挺拔,約莫比棠東啟還要高小半個頭。不過沒等棠東啟察覺自己居然需要仰着頭看女婿,陳樾已微微低下頭,以很謙卑很恭敬的姿态道:“我來送生辰禮,送完我就走。”
一聽陳樾不留下來參加生辰宴,棠東啟舒服了點。
憑什麼隻能他一個人在這種日子裡暗戳戳地耿耿于懷,要耿大家一起耿。
遂繼續找茬:“什麼禮還要你江夏侯親自來送?”
棠東啟往旁邊滿院子的禮物上瞟了眼,意思很明确,要是送的沒這些貴重,那他也不必進這個門去見棠袖了。
“說出來怕……左都督笑話。”
話中間有很細微的停頓。
陳樾早習慣喊棠東啟嶽父,不過臨出口時想起之前喊外祖嶽父那次,便很迅速地改了口,果然棠東啟沒露出什麼不對勁的神色。陳樾這才繼續道:“是我自己做的一個小物件。”
這顯然是說禮物具備私密性質,最好隻棠袖一人知道。
孰料棠東啟卻不依不撓。
“什麼物件?拿出來我瞧瞧,萬一做得不好……”
那也不必送給棠袖了。
棠東啟盯着陳樾,愈發耿耿于懷。
心知嶽父對自己有意見,不過了嶽父這關,今天這門恐怕他真進不去,陳樾隻好把禮物拿出來給棠東啟寓目。
那确實是個非常小巧的物件——
一枚扇墜。
用上好的和田玉精心打磨而成,正面雕刻了靜聽松風圖,背面刻了兩行道家真言——相比起佛教,棠袖自然更信崇道教。
棠東啟不耐煩地端詳。
起初棠東啟還覺得這禮物未免太簡單,扇墜誰買不起。直到他發覺這扇墜的雕工不似出自大家之手,問了嘴陳樾,方知不止這塊白玉扇墜,連同底下穗子的平安結都是陳樾自己動手編的。
“嗯……”
嶽父大人冷眼評估好一陣,覺得還成吧,至少心意是獨一份的,也沒差太多。
陳樾總算得以進門。
此時棠袖正和馮鏡嫆等人坐在一處,拿着各家送來的禮單進行比對記錄。聽流彩說江夏侯來了,棠袖擡首,匆匆朝陳樾點個頭,便又繼續往禮單上勾畫,忙得不行。
陳樾也沒打擾她,将裝着扇墜的錦盒放到她旁邊,想着晚點再過來。
然後他剛準備走,就聽說長公主府的禮送來了。
分了三份,瑞安長公主的,驸馬的,以及陳檖的。
陳樾下意識看了眼。
多虧這一眼,陳樾發現陳檖送的禮物一盒子滿滿當當全是扇墜。
——雖然一看就是買的,無論如何都比不上他親手做的,但陳樾還是沒忍住黑了臉。
當下決定回去就往長公主府遞話,給陳檖日常的作業再加一倍。
陳樾走後,整個莊子忙碌大半天,方在晚些時候将所有賀禮都清點整理完畢。棠袖擱筆,輕輕揉着手腕,這可太累了,這次的長壽面她必能吃得一幹二淨。
白天的喧嚣漸漸落下帷幕,一家人坐在一起熱熱鬧鬧地吃過晚飯,棠袖将他們送上回城的馬車,開始享受屬于她一個人的悠閑時光。
溫泉霧氣缭繞,棠袖懶散泡着,想她是不是該趁這最後的時間再玩一玩。
生日生日,大家都祝她能夠心想事成。那她這天豈不是想幹什麼就幹什麼?畢竟是一年裡最随心所欲的一天。
那麼……
“去找個小官,”棠袖吩咐流彩,“要幹淨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