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悅在一個粉鑽的展示櫃面前停下,她喜歡這些彩色的鑽石,15克拉的粉鑽被打磨成圓潤的水滴形狀戒指,像愛神落下來的眼淚一樣璀璨。
然而她隻是在這顆鑽石面前多停留了一瞬間,沒辦法,卡裡餘額空空,一個和家庭決裂追求自由的小女孩是沒資格享受鮮花和珠寶擁戴的。
好在她也不是癡迷珠寶的人,也沒什麼非得到不可的心,匆匆掠過一眼,懷着欣賞和見世面的心往拍賣的正式展廳走去。
他們坐的位置偏後方,也是這樣的位置能縱覽全局,感受到拍賣師每一次落槌的震動。随着每一件展品的展出,競拍者揮舞着加價的銘牌,氣氛在一次又一次的競價中緊繃到極緻,每一次塵埃落定的敲槌又伴随着勝利者高昂的歡呼聲,金錢像窗台露出的金色碎陽在這個浮誇的上流社會裡流動。
書悅有些百無聊賴地看着他們歡呼。
江斯淮低下頭問她有沒有喜歡的。
書悅隻是搖搖頭,看着他非常誠實地說自己買不起。
江斯淮笑了一下,正打算說什麼,内側口袋裡的手機發出震動,他低頭看了下來電,示意自己要接個電話。
拍賣會中途不允許離場,索性這個電話也隻是段麗娟打來的家常電話。
江斯淮喊了聲“媽”,有點淡地聽她在電話裡說話。
他麻煩她長話短說:“我現在在拍賣現場。”
“那你看看有沒有合适的珠寶,送給滿滿的。”段麗娟囑托道,“我跟她媽約好了你們回國吃頓飯見一面。”
江斯淮“嗯”了一聲,心不在焉挂斷電話,卻沒剛剛那份輕松愉快的心情。
書悅在這時候笑眯眯湊過來,用那種專門問八卦的神情看着他揶揄道,“催你結婚?”
江斯淮微不可見地點了下頭。
書悅頓時恍然大悟,她說他怎麼好端端的跑到布達佩斯,原來也是為了逃避相親。沒辦法,年輕人出了校園好像就是有這個通病,成家和立業永遠是中國父母必須操心的事。
書悅對此可太感同身受了。
她握住他的手,用同樣理解的悲憤神情看着他說,“彼此彼此。”
江斯淮反倒是笑了,看着她慢慢說,“你年紀這麼小也被催婚?”
“因為我有個很優秀的鄰居兒子,我媽一直想撮合我們兩個。”書悅長長歎了口氣,“人生真沒意思,好像長大以後除了結婚和工作,再也沒有别的重要的事情。”
“而我好不巧,結婚和工作都不大順利。”
聽到她這話,江斯淮摸了摸鼻子,頗為不好意思地說, “對不起,勾起你的傷心事了。”
書悅立馬擺手說沒關系,正巧,拍賣會在這時候到了尾聲,他們兩個兩手空空的人最先站了起來。
江斯淮牽住她的手腕,他走在前面偏頭朝她看過來,忽然動了下,這是一種很明顯的邀請姿态。
他也笑着對她說:“走吧,帶你去一個沒有婚姻和工作的地方。”
江斯淮帶她來的地方是一家具有布達佩斯特色的當地西餐廳。
如今已是日暮時分,在樂手優雅的小提琴聲中,書悅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她不客氣,拿着菜單點自己最想吃的東西。
點完了問江斯淮,後者看也未看,隻對侍應生說和她相同。
相處這幾天,書悅也發現了江斯淮某些小習慣,她笑着問,“你是不是有點選擇猶豫症啊,在生活上這種。”
江斯淮點了下頭,笑着說,“看來我們sherry律師觀察也是細緻入微。”
書悅吐了吐舌頭,突然被江斯淮這麼叫一下她還感覺有點兒不習慣,就是那種尾椎骨發酥的感覺,她趕緊把這句話接下去,“那我和你相反,我這個人最擅長做決定,喜歡的事情從不猶豫。”
“那很好。”江斯淮微笑着說。
餐廳的位置位于塞切尼鍊橋的旁邊,明亮的落地窗外正是一片绯色照耀的河面,今天是個難得的大晴天,一切都被照耀成漂亮燦爛的粉色。
室内悠揚缱绻的小提琴聲将書悅的視線勾了回來,她回過頭,笑意分明的樂手一左一右站在江斯淮的兩邊,與此同時,他含笑的目光朝她看過來,伸出手緩緩推來一枚戒指。
15克拉的粉色鑽戒,是她剛剛看的那一枚。
書悅瞳孔裡隐隐有震驚的神色閃過,他出手太豪氣卻又很鄭重,在矚目的目光之下,她将那枚戒指試戴在自己的手上。
它果然像想象中的一樣漂亮。
餐廳裡應景的開始放《can’t help falling in love》,舒緩優雅的小提琴曲飽含娓娓道來的愛意,周圍隐隐約約的歡呼聲似乎将他們錯認為一場求婚現場。
書悅有些啼笑皆非,她低下頭摩挲指節的這枚戒指,在這首音樂裡又有些怅然若失。
only fools rush in
but i can’t help falling in love with you
「智者不入愛河,但我甘願臣服。」
如果有一天她結婚,一定會選這首歌做婚禮樂曲。
“你是要向我求婚?”書悅歪着頭看向他問。
江斯淮反問她:“你會這樣想嗎?”
答案是毋庸置疑的,書悅舉起手俏皮地笑了笑,“别人嘛,我肯定會拒絕,如果是你,我勉勉強強願意答應你的求婚,和你在布達佩斯做七日夫妻。”
江斯淮笑了出來,他指了指這枚戒指,随意的語氣好像隻是送出一個小玩意。
“婚姻關不住熱愛自由的女孩,你說它叫愛神的眼淚,我想把它送給你,希望你以後不要再為愛情流眼淚。”
書悅睫毛微微垂了下去,她撫摸過這顆波光粼粼的鑽戒,好像融進獨屬于多瑙河畔的一切溫柔與缱绻。
她的心裡泛起微末的漣漪,在這時候看向江斯淮一雙如海波瀾的眼睛,她終于品嘗到名為鐘情的味道。
而江斯淮至始至終也在看着她,他那雙大多數時候顯得漠然的眼睛此刻也完全停留在她的臉上。
看她生動地笑,舉着手歪着頭認真地端詳,忽然透過清亮的寶石看他,不知道是對誰說,“我好喜歡你。”
江斯淮想,以他現有的立場,也隻能把這句話的賓語理解為這枚戒指。
他拎起西裝外套,溫聲說,“走吧,我送你回去。”
這幾天也是真的奔波,書悅把來布達佩斯臨時辦理的電話卡開機。
紛至沓來的垃圾短信讓她目不暇接,在路邊昏黃的燈光下,書悅撥通了明栗的電話。
她沒帶耳機,幹脆摁了擴音器。
明栗猛的一拍手:“忘記跟你說了,你那個房子前兩天水管爆了,家具都淹了,房東讓你先退租了,反正短期内不能住了。”
這什麼時候的事?
書悅低下頭翻手機,果然卡裡有一筆退款業務的到賬,她“嘶”了一聲,“那你這幾天住哪裡的?”
明栗那邊吵鬧不停,她笑嘻嘻地說,“當然是住在我好朋友家裡。”
書悅質疑道:“你在布達佩斯還有好朋友?”
明栗口無遮攔說:“當然有啦,就許你豔遇,還不許我遇到真愛?”
書悅手忙腳亂切掉和她的通話。
江斯淮就站在她的不遠處,風吹起他的襯衫,他單手搭着西裝外套,走過來披在她肩頭。
“怎麼樣,什麼打算?”
他一定聽到了她和明栗的全部對話。
書悅懊惱地咬住下唇:“找個附近酒店住幾天吧。”
江斯淮看着她忽然說:“要不然去我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