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覺陶也睡得也很踏實,半夜黃朗幫他翻身他一點沒察覺,現在身體還保持着當時的姿态。
黎明前的天是一種獨特的淡藍色,靜谧地籠罩着世界,等待破曉時分。
等太陽升起,耀眼的光撒滿每一個角落,那些藏在黑夜不敢坦誠的愛意,便連影子也不剩了。
黃朗悄悄地撫摸他最愛的人。
他用手托起陶也垂在床單上的足尖,讓它恢複了正常的角度。
可黃朗一松手,它便軟軟晃晃地掉下去,又變成了毫無生氣的模樣,安靜地壓在床單上。
他不死心又試了一次。
那雙腳還是頑強地癱在那,絲毫不理會他的扶正。
黃朗不服,他分明見過它走路的模樣。
五年前黃朗在芙花路,第一次看見陶也,他那麼高那麼帥,一身筆挺西裝,臉上寫滿對未來的期望,意氣風發,在黑壓壓的人群裡是多麼亮眼。
他不服,他知道陶也不該是現在這樣的。
黃朗像個賭氣的小孩,一次次擺正陶也的腳,又一次次看它癱軟下去,循環反複。
直到黃朗餘光瞥見陶也瘦得隻剩皮肉挂在骨頭上的腿,凸起的胯骨,塌陷的腰背和那道又長又厚的疤。
他的眼淚毫無預兆地砸了下來,一滴接一滴溫熱的淚珠打在陶也無知覺的身體上。
天快亮了......
顫抖的唇吻住那道疤,在無人知曉的地方,留下愛的印記。
......
黃朗站在床邊穿褲子,拉上拉鍊,他從口袋掏出一沓紅票子。
“這裡是一萬塊,100次的價。”他居高臨下望着隻能半倚在床頭的陶也,不忘惡劣地不上一句,“你可以點點。”
“黃老闆打算長期合作了?”陶也笑了一聲,語氣帶着自嘲。
“算不上合作,是我單方面買你。”黃朗穿好衣服,一屁股坐進陶也的輪椅,手一搭腿一架,吊兒郎當那樣,仰着下巴看床上的人,說,“用你們專業的話說,你屬于我的使用權資産。”
黃朗沒學過會計,但他以前聽陶也念叨過這詞,按字面理解理解,反正意思是沒把他當人看,租來使用使用。
黃朗總是想氣陶也。
想看他氣急敗壞破口大罵的模樣,讓他罵急了親口承認三年前那就是一場自導自演的鬧劇,他根本就沒有狠心抛棄自己。
可惜陶也沒有上當,他隻是平靜地點頭,像讨論會計問題那樣問黃朗:“那總得有個租賃期限吧。”
“沒有期限,等我玩膩了就到期了。”黃朗挑眉,欠欠笑着說。
“民法典上面有寫,黃律師。”陶也笑笑,着重咬字黃律師三個字,算是“回敬”他那句使用權資産。
“喲,”黃朗沒想到陶也嗆起人來句句戳肺都,嘴上火力更旺,“那您覺得自個按動産計期還是按不動産啊?”
陶也搖搖頭,也不氣,就半躺在那笑眯眯說:“都不算。回去翻翻物權法第二條第二款,理解下什麼叫物權客體。”
這一句着實把黃朗堵得說不出話。
他本隻是想打打嘴炮忽悠外行,可陶也哪是那麼容易被唬住的,注冊會計師的綜合素養擺在那。
“有空把刑法也看看,随便翻幾條把我送進去,就沒人逼你還債了。”黃朗幹脆破罐破摔,站起身,一手撐床闆一手捏住他的下巴,頗為挑釁的姿勢。
“我不會告你。是我欠你的,我還。”陶也歎了口氣,抓起那疊紅票子放回他褲袋,又把床頭櫃那串鑰匙也放了進去,擡頭說,“你随時都可以來,等玩夠了,就把鑰匙還給我。”
黃朗這一套組合拳就像打在棉花上,悶悶的,用盡渾身力氣卻得不到半點回應。
可他沒打算放棄,望着陶也的眼睛,說:“我很快會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