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朗的發梢被風揚起,哭過的眼皮還有些腫,可那雙眼睛永遠是亮閃閃的,就像他第一次騎着電動車飛馳而過,執着地望着前方,目标堅定。
“沒關系,哭了也漂亮。”陶也擡頭久久望着,笑着的眼睛溫柔得快溢出水來。
“漂......漂亮?”黃朗聽完臉通紅,他五大三粗一黑皮壯漢,從沒被這樣形容過。
要說美和漂亮,陶也才是他見過最好看的男人。
“對,從看見第一眼就再挪不開那種。”陶也說得坦蕩,沒有絲毫遮掩。
“你就逗我開心吧也哥,我不信。”黃朗嘴上不認,背對陶也,雙手插兜走在前面,心裡邊偷着樂,邊踢路上的小石子。
“9月12日,傍晚6點45,你騎着車路過國金,手裡提着半碗撒了的螺蛳粉罵罵咧咧,身後還有交警在追。”陶也記得很清楚,那是自己第一次見到黃朗。
“可别提了,那是我第一次跑國金,路不熟,餐沒送成不說,還吃了罰單......”黃朗原本沉浸在痛苦的回憶中,突然猛地回頭,他後知後覺意識到,陶也竟那麼早就留意到自己了。
“好啊陶也,藏得夠深的。還帶我回家,我當什麼好心人呢......原來是早盯上了。”黃朗倒着往後走,抱手哼哼道。
“壞人”笑眯眯地看他,不但沒有忏悔之意,還厚着臉皮點點頭。
走出連着醫院的小道,他們來到學校後街,這裡瞬間熱鬧了起來,數不清的小攤,賣烤小吃的、賣手機殼的、賣各種小玩意的......一個個前面都圍滿了人。
“朗子,你喜歡什麼花?”陶也突然問。
“啊?”黃朗愣了,他一大男人以前沒考慮這個問題。
他認真想了會,然後湊近小心翼翼問:“也哥,我要說紅玫瑰,是不是特俗?”
“不會,紅玫瑰好,熱烈又嬌豔。”陶也笑着,說完轉着輪椅擠進前方的賣花攤子。
“诶别别......”黃朗趕緊攔他,廢紙殼上黑色油性筆大大的“15元一支”。
“這價錢都能趕上一斤肉了。”黃朗震驚,看着眼前桶裡這一朵朵小玩意,小聲嘀咕。
“肉要吃,花也要買。”陶也哪能讓他受這委屈,第一次約會,沒束花怎麼說得過去。
“也哥,我一粗老爺們,又不是小姑娘,不用這麼哄。”黃朗聽他要送花,還怪不好意思的。
看他低頭那别扭勁,陶也笑了,掃了攤位的付款碼,指着放在最裡面的,全場包裝得最漂亮的99朵紅玫瑰:“老闆,我要那個。”
此話一出,圍着攤子的學生情侶們紛紛回頭,望向這位出手闊綽的土豪。畢竟在校園裡,大家都還是學生,手頭上那點生活費沒多少,買花送對象都是幾朵幾朵的。
“别啊太貴了——”黃朗上前攔,卻還是慢了一步。
“緻富寶到賬,300元。”收款提示音響起。
陶也接過那捧比肩還寬的玫瑰,放在腿上,轉着輪椅劃向他。
他的身後響起一陣起哄聲,因為大家發現,收花的也是一位男生。
一位紅着眼眶的黑皮肌肉大高個,看起來剛哭過的樣子,這會被感動得又要掉眼淚了,他用力吸鼻子強忍着。
一位坐在輪椅上,頂着張校草級别的帥臉,左手捧花右手轉輪椅,動作有些吃力,還是笑盈盈地劃向愛人。從背後望去,他的衣服上還帶着滲出的血迹。
光是看着,圍觀群衆就能腦補出一出大戲。
夜市最不缺湊熱鬧的,一傳百百傳十,半條街的人都趕過來了。
有歡呼的,發出怪叫的,還有掏出手機拍的,攝像頭都快貼到陶也臉上了。
他沒有躲,堅定地看着黃朗,朝他笑笑。
黃朗愣住,他原以為,他們有着非主流的取向,是不能正大光明的相愛,無法在人聲鼎沸中擁抱,隻能一輩子躲在無人知曉的角落耳鬓厮磨。
黃朗本想這就足夠了,能和陶也這樣一輩子,他很知足。
不曾想,陶也至始至終都沒打算藏。
他坦坦蕩蕩地向世人宣告對自己的愛意。
黃朗的眼睛有些濕潤。
“謝謝......”黃朗接過,這是他第一次收到花,還怪浪漫的,他開心得不知道說什麼好。
黃朗的臉比懷裡的紅玫瑰還紅,小麥色的皮膚都蓋不住那份羞澀與悸動,低頭小聲道:“也哥,其實咱買一朵意思意思夠了。”
“不,我想你記住,你永遠值得最好的。”陶也笑着說,“以後記着收花都按這個标準,比這少的一律丢掉。我可不想哪天你被三兩朵玫瑰就被感動得稀裡嘩啦,被人拐跑了。”
“那不會,”黃朗哼哼,昂着頭往前走,美滋滋的,“别人一車玫瑰也騙不走,你一朵不送我也樂意跟你。”
“為什麼?”陶也故意問道,劃着輪椅在後面追他。
黃朗停下腳步,回頭驕傲地朝他笑着:“因為我是你的小狗,有你的地方才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