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聽說你車被砸了?”徐大宏剛跑完早高峰的單,騎着電車,叼根煙繞到他面前,“報警沒?”
“沒用,人自個物業的監控哪能拍着,說下大雨剛好壞了。”黃朗聳聳肩,自認倒黴。
“真他娘的黑,”徐大宏往路邊啐了口唾沫,揚揚下巴問他,“那你現在怎麼打算,還送外賣不?”
“送啊,不送外賣我也沒别處哪混飯吃,正準備買車呢。”黃朗望着路口那一排電動車店。
他嘴上是這麼說的,心裡很猶豫。
送外賣一開始覺得新鮮,來錢快。但随着時間流逝,激情退去,黃朗覺得好像看不到什麼未來。
這份工作确實能勉強維持生計,活着,活着,然後呢?
他不想一輩子就這麼過。
黃朗迷茫地環顧四周,狹窄逼仄的道路,擡頭不見天日的握手樓,在這裡連陽光都是奢侈品。
“派單,從安姐麻辣串到湖華小區,請在滴滴聲後回複收到......”徐大宏的手機響個不停。
“操他娘的,三公裡單價3元,又他媽派垃圾單,老子今天都拒六個了。”徐大宏罵罵咧咧,但還是無奈發動車子去送。
他的拒單機會已經用完了,若再拒絕系統将不再派單給他。
現在越來越不好做了,黃朗不住感慨。
……
下班前,劉東勝先讓陶也拟了一版出差預算。
日程表滿滿當當的,他們項目組12月到1月基本都各地飛,到各地的子公司年審。
小時候出去旅行,在候機廳看到一些西裝革履的大人邊打着電話,邊翻開筆記本電腦敲着什麼。商業精英的模樣,陶也覺得可酷了!
現在的陶也多想回去把自己扇醒。
劉東勝甚至很“貼心”地把飛機上的3小時飛行時間利用上了,日程表上寫着:落地前完成該公司底稿。
今天是周日,劉東勝要回家陪老婆兒子,于是“大赦天下”,晚上8點就早早讓大家離開公司了,沒做完的可以回家接着做。
陶也走出公司,擡頭看見對面北塔還閃着炫彩LED燈光的大樓,有種提前開溜的心虛感。
畢竟他每天11點都坐在工位守着這位老夥伴熄燈下班,自己隻能繼續埋頭紮進excel表格裡。
周末了,朋友圈裡有聚會吃喝玩樂的、有秋天賞楓葉的、泡溫泉的、露營的,除了陶也在苦逼地加班,大家的生活都多姿多彩。
他往下滑,高中班長王子豪發了一條,配字:
來參加老友碩士畢業典禮,祝前程似錦!
下面配了張圖,藍天白雲綠草坪,正中央有棟宏偉的白色圓頂建築,高大的羅馬柱一字排開,最上面刻着一行大字:
Massachusetts Institute of Technology
身着碩士服的莫遠翰站在最中間,笑得自信又張揚,王子豪墊腳勾着他的肩膀,旁邊還站着兩個金發碧眼的老外。
莫遠翰從來都是目标導向型的人,隻要是他想要的,想擁有的,沒有失手過。
從前陶也以為,他們是相似的人。
在受傷之前确實如此。
重點中學年級前十,班級籃球賽的兩大主力,藝術節上陶也拉大提琴對方彈鋼琴,他們很有默契,陶也說上句對方就能接下句。
他們很“合适”。
當莫遠翰提出要不要在一起時,陶也答應了。
現在想想,那時他正處于性取向的探索期,懵懵懂懂的,根本不叫心動。
當陶也受傷躺在床上動彈不得時,17歲的他接受着終生癱瘓的宣判,莫遠翰抛下一句“對不起,我努力過了,還是對失禁的身體提不起興趣”,遠走高飛,出國留學。
陶也不願把這段可笑的經曆稱為“初戀”。
那是他對親密關系探索的一次徹徹底底的失敗。
但也讓他懂得,這副殘疾的身體不配被愛。
再後來的日子他越走越差,失去了健康的身體,被迫放下多年的愛好,考了一個拉胯的分數,在普通的大學學着不喜歡的專業,為一份算不上熱愛的職業奉獻青春......
對陶也而言,愛而不得是常态,他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