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過,祈福牌微微晃動,撞在一起發出聲響,齊暄看着那些随風飛揚的系帶,思緒也跟着飄了起來,飄回了很久之前。
“直到零六年的秋天,治療瘟疫的血清被研發出來,我四處托人,花高價買來了一支,這支血清成功的治好了妹妹的病,可同時也給她留下了很嚴重的後遺症。”
“妹妹的身體雖然康複了,但是精神卻失常了,她常常神志不清,一個人胡言亂語,甚至忘記了很多人。不過幸好她還記得我,但也僅僅是記得我這個人,并不記得我的模樣。”
齊暄看着溫妍,苦笑道:“就算我每天都站在她面前,她也認不出我來。”
溫妍不解:“我不是給了你治療她用的香燭和香囊嗎?如果你隻是求她的病情好轉,或是痊愈,那得到那些東西不就應該回去了嗎?為什麼還要苦苦守在念春齋,等着我見你?”
“因為我知道,你的香燭和香囊,隻能抑制齊媛的病情,并不能根治。”
溫妍拿着照片的那隻手突然捏緊,齊暄怎麼會知道她研制的香目前隻有抑制作用,并不能徹底根治這種病症?
“你是在懷疑我的香有問題,還是在懷疑我知道根治的辦法,但是沒有告訴你?”
溫妍語氣平和,她對這個叫齊暄的人多了幾分好奇,這個人和以往來求藥的那些人好像不大一樣。
齊暄卻誤以為她生氣了,為了避免誤會進一步加大,連忙解釋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知道你也已經盡力了,我找你隻是想說,或許我們可以一起想辦法。”
“後遺症因人而異,縱使症狀相同,又如何能一起想辦法?”
“這就是我一定要與你見面的原因,因為我發現,後遺症并非是多種多樣的,甚至也不是由瘟疫引起的。”
溫妍覺得稀奇,如果後遺症不是由病引起的,莫非還會是由那治病的藥引起的。雖然說是藥三分毒,可副作用這麼大的藥,又怎麼會被批準投入使用呢。
“那還能是什麼引起的呢?不是瘟疫的話,難不成是血清麼?”
齊暄點點頭,雖然他知道這樣說有些匪夷所思,甚至讓人覺得荒唐至極,但這就是事實。
他日前就懷疑過是血清的原因,曾高價收購了一支送去專業的機構進行檢測,檢測結果和他的猜想大同小異,血清确實有些問題。檢測人員在血清裡面發現了一種不明物質,而這種物質,應該就是引起後遺症的關鍵。
齊暄明白,就憑他一張嘴這麼幹說,溫妍不相信也很正常,他還得拿出些有力的證據才行。
他彎下腰去,從靠在石凳邊上的背包裡,拿出了兩份紙質報告遞給溫妍,第一份報告裡詳細地記錄着當初的檢測結果,還有對血清含有的各種成分的分析與研究。
第二份報告是專門針對患病人群的調研,調查發現,當年得了瘟疫又痊愈了的人中,隻在注射了血清的人裡,發現了患上後遺症的。
溫妍細細地看了很久,也思量了很久,然後她答應了。
因為似乎隻有這個答案,才能解釋雲惠師父身上所發生的一切,那些奇怪的、不可思議的症狀……溫妍知道,雲惠師父的病情已經不能再拖了。
既然要合作,那就得有誠意,齊暄已經給出了他的誠意,将他知道的一切和盤托出,那溫妍也得拿出她的誠意來。
她起身,向那位不知道在什麼時候睡着的老師父走過去,走了幾步發現齊暄并沒有跟過來,還回頭用眼神示意他跟上。
兩人一前一後走過去,最後停在了老師父面前不遠的地方,“這是我的師父,法号雲惠”,溫妍用有些怅惘的語氣和他說着,“她也在前年患上了後遺症,那些能抑制病情加重的香,最初我就是為她研制的。”
“一開始的時候,雲惠師父隻是偶爾會犯迷糊,我以為是因為她年紀大了,又剛生了重病的緣故。”
溫妍看着雲惠師父,那張在記憶中永遠笑着看向她的臉龐,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布滿了歲月的瘢痕,被腐蝕得面目全非,看不出一點從前的模樣。
“可是慢慢的,她的症狀越來越嚴重,甚至開始自言自語,說一些沒有人能聽懂的話,最後更是變得神志不清,意識模糊。”
齊暄正疑惑,方才他求簽的時候,雲惠師父不是清醒的嗎,而且還帶他來找了溫妍,但在他發問之前,溫妍就搶先一步給出了解釋。
“最初我所研制的香,可以使雲惠師父恢複神志,保持平靜。但是這段時日,随着她症狀的愈發嚴重,我的香已經慢慢失去了作用,能夠使她保持頭腦清醒的時間也越來越短。”
溫妍走過去坐在雲惠師父身旁,動作極輕的擡起她的左手,将那寬大的海青衣袖慢慢撩上去,露出原先被遮住的臂膀來。
奇怪,那是什麼東西?
齊暄的眼睛不由自主地聚焦,他被一種奇怪的東西所吸引,又好像是出現了幻覺,否則他怎麼可能會在人的手臂上,看見一片一片的、堆疊在一起的東西。
那東西怎麼看起來,有點像是……蛇鱗?
齊暄努力眨了眨眼睛,聚精會神地觀察,不對,不是看起來像,那根本就是蛇鱗!
溫妍平靜地看着齊暄,看着他的反應一步一步的,從不可置信,到震驚,再到恐懼。其實這也說得過去,因為換作是任何一個正常的人,親眼看見這種離奇的怪事,都會覺得不可思議,甚至會被吓到。
她向齊暄解釋道:“前段時日閉門不見,除了我自身一些特殊的原因,還因為我意外發現的一件怪事。”
“大約是在三個月前的一個晚上,我替雲惠師父擦拭身體的時候,發現在她當初注射血清的那隻手臂上,長出了一片若隐若現的鱗片來。”
溫妍指了指那些鱗片的中心,示意齊暄湊近點看:“這是當初注射血清留下的針孔,鱗片就是從這裡長出來的,然後慢慢地向四周蔓延。”
溫妍歎了口氣,她的眼睛閃閃的,藏着一些不易被人察覺的淚花,呼吸有些急促也有些紊亂:“從最開始的一片,到現在,已經有将近六七片了,大約每半個月的時間就會新長出一片。”
“我查了很多資料,也翻閱了千百本古籍,可是都沒能找到有關這種病的記載,更别說病因和醫治的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