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
天竟被扯破好大一道口子,有道白芒一閃而逝,自此這個塵世再無月色,暗夜合裹,星月俱失。
小時候的月色堪比玉盤高挂,玉盤瑩白泛光,總能将到處照得清清楚楚,夜間趕路做工都不需要打燈。
此後的夜極沉,星子也稀落,擡手不見五指,即使月亮高懸,清晖光芒揮灑。隻有萬家燈火才能照亮歸者的路。
胸腔裡那團東西鈍痛多日,男人終于徹底清醒過來。
沉魚場寂寂,男人翻箱倒櫃将房間弄得一團糟。巴掌大的殘卷夾在經年不曾打開的《禁咒目》裡,其上字句似若符文。
同季秋楓隐室裡翻到的東西一般無二,皆是殘漏不全的字句。就連土生土長的大魔頭鄭旁阿也隻識得部分,幸而兩人秉軸持鈞,憑着殘缺的字語終是拼湊出大概意思。
此術失傳千年,修者以肉身獻祭,可撕裂時空,将兩個并軌塵世相連。相連卻不互通,若要互通,就須同一人在另外的塵世再次施行。
此術本就難如登天,非登峰造極之人不可得,更有同一人僅能施用一次的禁制,所以千百年來不曾出現禍端。
即便是贻害無窮的再世魔祖,他也花了整整二十七年才修成此術。
香已燃盡,随着最後一小截灰燼摔下,榻上相擁而眠的兩人同時掀開眸子。
兩人還保持着入眠前的姿勢,季秋楓環抱着這個人,感覺到緊扣的手指忽地被用力反握。
并不意外,嶽離商嗓音幽幽:“…你壓到我頭發了。”
季秋楓道:“那你放開。”
等了片刻沒有動靜,季秋楓正欲掙開,下一瞬這人便迅速平躺身軀,借着握緊的手一拽,季秋楓瞬間被扯到嶽離商身上。
天已泛白,軀體壓疊,這樣的咫尺之距能夠輕易将對方的神色收入眼底。
季秋楓的眼神該怎麼形容呢,表面上是看他,卻又像是透過他在瞧另外一個人,于是嶽離商蹙起眉,另一隻手不知輕重的扯了下季秋楓的頭發,欲要讓季秋楓清醒過來。
“那個一無是處的廢物就這麼好嗎?可惜他死了!!”開口即辱罵,可季秋楓根本不接招。他把頭放在嶽離商肩頭,埋進脖頸之間:“阿離………”
故技重施自然要苦情到底,季秋楓片刻又擡起頭,另一隻手輕觸嶽離商面頰,他說:“狼窩虎穴盡皆拜我所賜,無數波折,嚴苛待你,是舅舅對你不起。”
眸底淺淺韻起一層水霧,眼尾微紅,細密睫羽撲哧如蝶,仿佛淚珠随時會滾落出來。
季秋楓額間那抹仙印清冷又好看,再配上這樣一副憐憫神色可稱一絕。僅僅一句話,已勝萬語千言。
跨越兩個塵世,輾轉奢求了大半輩子,嶽離商非但覺不出絲毫欣喜,反而覺得難受極了。
其實這個塵世每一次都是如此,平時季秋楓從不顯山露水,一旦剖白吐露心聲,就會惹得少年郎眼淚汪汪。
長者永遠技高一籌,由他養大的少年郎始終是手下敗将。
這個時候講這些,他想幹什麼?又為了那個廢物麼?
扣鎖的手立即松開,嶽離商一手扣住季秋楓腰身,一手瞬間掌住季秋楓的頭,根本不需要用力,兩張唇便密實貼緊。
算不上吻,因為溫柔似水從不屬于這個男人。兩人發狠的侵占與掠奪,唇槍舌劍激烈厮殺,兜轉來回,最終打成平手。
最後關頭,嶽離商噙住這溫熱唇瓣狠狠咬上一口,季秋楓的指節深深陷入他肩膀中,當是抓出了血印子。
唇畔有鮮血洇出,嶽離商卻沒放開,他仿佛狗啃骨頭,吮舐得有滋又有味。這根骨頭沉默半晌,才将自己從狗嘴裡奪出。
幸甚,滞澀之感不複,塵寰體内的靈力正緩緩充盈周身。
天大亮,季秋楓翻身而起,順帶着把嶽離商也拖起來。他摸了下嶽離商的頭,菩薩心腸又出來了:“阿離,你想知道的任何事,舅舅都會告訴你。”
嶽離商拽住他的手,眸中意味不明:“你抱着我的時候,腦子裡想的,也是我麼?”
本來季秋楓是想反問回去,思索了片刻卻道:“…你知道我們蜀中有句罵人的話,叫天棒嗎?”
“………”
有窮天主殿内另外那間房就比較精彩了,陌尋芳一大早又鬧了個黑臉。
他還沒掀開眸子便被什麼破石頭硌醒,擡眸發覺那是何物,立即忿得拔出随身攜帶的針錐刺過去,被這人眼疾手快攔下。
攔下便罷了,這人還恬不知恥的羞辱他不正常,陌尋芳這輩子沒受過這種窩囊氣,真恨不得拿把刀将之切了剁了。
兩人皆為藥修,陌尋芳力氣又不比這人,待這人平複下去,便拿頭狠狠一撞,一推一挪總算擺脫此人。
另一隻手也沒閑着,同時摸出一顆尤其苦澀的藥丸塞進此人嘴裡,大仇得報陌尋芳終于暢快兩分。
此藥主抑淫邪欲念,陌尋芳卻故意誇張恐吓,威脅對方賠禮道歉。可對方也不是省油的燈,不肯輕易屈服。
“那你便等死好了。”陌尋芳扔下這句摔門而去。
此藥乃他師父親傳,就算索不了此人性命,也可在關鍵時刻惡心一把。此人一看就是風流浪蕩之人,若是流連花叢之地時驚覺這等隐疾,臉色定然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