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般荒唐情狀,他該有怎樣的反應?震驚、懼怕、生氣……亦或是憎惡?
好像都有一些。
匆忙灌下的涼茶無法減緩猛烈搏動的心跳,此刻這具不屬于自己的軀體燃燒着灼燙的血液,那畫面一遍遍往複循環,明明在自己房間聽不到看不見,卻仿佛能夠耳聞目睹,苦苦壓抑的、不敢表露的聲息,皆叫季秋楓羞恥得恨不能鑽進地洞裡。
他合該在震驚之下直接沖過去,怒得面頰頸脖赤紅,梅枝狠抽,還要咬牙罵道:“混賬!!你把我弄髒了!!”
尤似一個羞赧嗔怨的小媳婦兒,見不得那樣淫靡肮髒的畫面,要拿拳頭,要口誅筆伐退避三舍。
大約此前沉魚場中留下的陰影太大,他仍心有餘悸,所以下意識裡便是奔逃,腦中所念皆為痛處。
從震駭驚懼到崩潰求死,無數個日夜的夢魇從來揮之不去,即使換了一個塵世,隻要那個人一出現,有相類似的情景再現,他就怕的膽裂魂飛。
可偏偏是同時,塵封的東西自夢中點點破土。叙永嶽府,沉魚場,嶽離商他父母,進入有窮天的那些時日,以及幽冥池前,那個小小的身影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
那些善的過往與親自體驗的痛處時不時突越而出,他仿佛被愧疚和憎惡揉成了一個極為醜陋的泥娃娃,面目醜陋渾身斑駁。正如時常繞成一團亂麻的神思,一方面想要補償些什麼,另一方面又在拒絕。
很多時候他都想敬而遠之,可到底是人太複雜太扭曲,既做不到純善,也做不到純惡。所以他便一直被困在籠中,一直糾結——要不要待嶽離商好一些,要不要做得更絕一些……
如此煩悶的心緒前所未有,灌完整壺茶又一口氣灌下大半壇酒,這酒烈得很,他又喝得猛,即使酒量好最後也将自己喝醉了。倒沒有醉得不省人事,隻是頭暈胸悶,狠狠吐了片刻後倒在榻上,蜷成一團。
胃裡火辣辣的猶如灌了辣椒水,迷迷糊糊昏睡過去,季秋楓心中已将嶽離商罵了千萬遍。
暗夜之中,血月掩在墨色雲霧後邊時隐時現。是一聲慘烈的貓叫将季秋楓驚醒,仿佛自己睡了有幾百年之久,醒來時腦袋微微昏沉,想要翻身下榻卻發現周身無力。
不知道何時身後突然多了一個人,一隻精壯冰冷的臂膀自他腰間滑過,季秋楓瞬間如芒在背,渾身血液都凝固了。
許是夜太沉,這個人将他翻過去,幾乎要面貼面他才瞧清楚。一隻眼睛瞧起來不太方便,下一瞬便有一盞孤燈燃起。燈火微弱,隻是将房間照得亮上幾分。
“舅舅……”惡鬼般的聲音。
赤紅血瞳裡閃爍着危險的信号,似一條毒蛇吐露信子。季秋楓下意識往後躲,這人偏不如他所願,猛地一拽,季秋楓瞬間被桎梏住。這人動作十分幹脆利落,三下五除二便剝去薄被下的衣衫,留下一條褲子将落未落。
耳朵被輕輕咬一口,這個人連呼出的氣息都是淩冽刺骨的,季秋楓輕輕顫了一下,隻聽見他道:“舅舅還記不記得你第一次,求我放過那些人……”
他不記得,他一點都不記得!
這個人今日興緻尤其好,掀開薄被,沉重的軀體便覆壓而上,将将仿佛還是急的,此刻卻慢條斯理起來,一步一步皆在回憶那時。
每一次這人都會啃噬頸脖,不出片刻必有血流:“那時候你求得那樣辛苦,可惜啊…現在都死得差不多了……”
是求得辛苦,彼時季秋楓幾乎是舍了半條命,魔祖以最惡毒的方式破除他的仙身,叫他痛得面色慘白昏迷不醒。從此哪裡還有什麼玉梧仙尊,他不過是沉魚場裡最卑賤的囚徒罷了。
世間八苦,衆生大都難逃一死。
就算季秋楓表現得不甚在意,可這個人偏要講得仔細無比,想要以此折磨他。
最近幾次圍剿皆在皇城附近,魔祖毫不在意這些人如何計劃,他打着如意算盤,一舉将其絞殺之後送往碧海生。頭顱擲地四散滾落,碧海生再一次如炸鍋一般,人心惶惶僅憑幾位長老險些壓不住。
“舅舅叫我不要戕害無辜,我已然十分講理了,那些人不識好歹非要聯合圍剿魔族,賜他們一死也算便宜他們。”
“還有那個人,他竟然還沒死,骨頭比你還要硬……”講到此季秋楓已然知道他說的‘那個人’是誰了,依舊不語,嶽離商又在他肩頭狠狠咬了下:“……舅舅也覺得他該死是不是?”
季秋楓同他沒什麼好話說,嶽離商冷笑一聲,面目忽地猙獰起來。自然而然行為動作也如同五大三粗的莽漢,輕輕扭動他的胳膊,一聲脆響,瞬間開始紅腫起來。
“說話!!!”
這個時好時壞的人又變成了一個惡魔,開始發瘋了!
眨眼剝去最後那片薄薄的布料,利刃如破土的粗筍劈過,一陣疼痛猝不及防,季秋楓猛地顫動一下,汗如雨落,哆嗦着掀開眸。他渾身都被汗浸濕了,不舒服的除了胃部還有腰背,因為他此刻真的被人禁锢住了。
身子立即僵住,後邊這人輕輕捏了一下他的腰,狎昵笑道:“數日不見,沒想到舅舅這般念我……連做夢也喊着我的名字……”
哪裡是念着他的名字,不過是季秋楓憤得一連罵了好幾個滾,夢中又急得大汗淋漓,所以他才這樣說,不過看季秋楓此時的反應,離他的猜想不遠。若非夢到他,又怎麼會懼得如此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