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吳妄第一遍敲門的時候,廂房内并沒有任何回答。
但明明廂房内亮着燈,并且他也看見了那搖晃的影子,對方在他敲門的時候,甚至身形停頓了一下,明顯是聽到了他的聲音。
避而不見,是何道理?
道長心下生疑,卻也還是禮貌地敲了第二遍。
“您好,我是來送茶水的。”
又等了五六秒鐘,這一次,房間裡的人終于有了回應。
“請進。”
房内傳來一個低沉沙啞的聲音。
吳妄心下納悶,自己在青城山沒有聽過這個聲音,房内之人似乎不是青城山的人,但是既然已經走到這一步了,他也隻能硬着頭皮推門而入。
微微低下頭,他将自己的臉藏在了陰影之中,推門而入。
“吱呀——”
在房門被推開的時候,一種檀木的味道緩緩沁入鼻息之中。
吳妄走進房間,他雖然低着頭走着,但眼睛滴溜溜地注意着周圍。
道長眼角餘光發現這是一間古色古香陳設的房間,一盞昏黃的燈悠悠懸于梁下,暈染出一圈圈暖黃的光暈,恰似将歲月的滄桑都溫柔包裹。
雕花的窗棂透進幾縷微光,與燈光交織,灑在地上,映出窗格錯落有緻的影子,仿若神秘的圖紋,四壁皆是木質,紋理間藏着流年的故事,一幅古樸的山水畫卷挂于牆上,墨色濃淡間,是古人遙寄的詩意,畫旁懸着一把陳舊卻不失雅緻的古琴,弦絲在微光中若隐若現,似在低吟淺唱。
“您好,這是您的茶水,管家吩咐我送來的。”
吳妄走到桌前,将手中的茶壺、茶杯放下。
房中置一檀木桌,色澤深沉,桌上攤開一本古籍,書頁泛黃,桌角擺放着一方端硯,墨香悠悠,與屋内的沉檀香氣相融,彌漫在每一寸空氣裡。
幾把太師椅分列兩旁,椅背上的刺繡雖有褪色,卻仍能辨出龍鳳呈祥的精緻模樣,靜靜候着來客,仿若要将往昔的高談闊論、笑語歡聲一一重現。
角落裡,一尊青銅香爐袅袅升騰着青煙,煙縷盤旋而上,模糊了燈光的邊界,為這廂房添了幾分如夢如幻的缥缈,讓人沉醉,不舍離去。
“嗯,你退下吧。”
說話的,是坐在桌旁的一個男人。
吳妄微微垂着頭,目光所及之處僅僅能夠看到那個人脖頸的部位。
從這個角度望去,盡管無法看清其全貌,但僅就那若隐若現的身影輪廓而言,可以大緻判斷出對方的身材稍顯瘦削,此人的膚色呈現出一種黝黑色澤,仿佛長期暴露在陽光之下,曆經了風吹雨打。
而此時,隻見他正悠然地倚靠在那張陳舊的木桌之上,姿勢看似随意卻又帶着幾分慵懶。
尤其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右手布滿了厚厚的老繭,那些粗糙的紋路和堅硬的凸起,猶如歲月留下的深深印記,無聲地訴說着這隻手曾經經曆過無數次辛勤勞作與磨砺。
吳妄注意到,在他的右手的手腕處,有一塊暗紫色的印記。
那塊印記的邊緣有點模糊,呈現出上小下大的模樣,邊緣粗糙着,遠遠看過去,像是一塊水滴的形狀,又像是一團黑色的火焰。
見此印記,吳妄突然感覺到有點兒熟悉,但是自己又說不出在哪裡見到過,這塊印記似乎喚醒了他記憶中的某個地方,纏繞在心頭的熟悉感一時之間揮之不去,說不清,卻又道不明。
猶豫之間,對方似乎察覺到了他的困頓。
“嗯?你還不走嗎?”
“額,沒有,我隻是……愣神了一會兒,請問您手上的那個是天生的胎記嗎?”
聞言,對方忙扯了扯袖子,将這塊黑色的印記遮擋起來,并帶着幾分愠怒說道:“你隻是一個下人,不該問的事情不要多問,不該管的事情不要多管!”
見對方生了氣,吳妄忙低下了頭,做小伏地了起來:“是、是……”
“滾!”
聞言,吳妄這才緩緩退出了房間。
在關上房門的那一刻,吳妄陷入了沉思。
他不知道對方是誰,隻是感覺對方手上的印記自己似乎在哪裡見到過,但無論如何,這間房間都不是青城山道士們的房間,在青城山長大的他,從來沒有見過這個人,更沒有聽過這個人的聲音。
那麼,這個人是誰?
他和吳家村滅村的慘案是否有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