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發現了?”
聽到這句話的瞬間,歸雲臉上的最後一絲血色褪去,轉而變成隻有鬼魂才有的青白顔色。
他想起來了,他确實帶着徒兒循着聲音出來除鬼,但在他與槐樹的對峙中受到鬼氣影響,扭曲了對時間的判斷,誤以為這是他與槐樹對峙的第一日,實則已是第三日了!
三日不吃不喝,不覺得饑餓,還能對付鬼怪,就隻剩一種可能,鬼氣入侵,他已非人了。
鬼氣入侵會漸漸影響人的五感,令人在不知不覺中喪失對饑餓和疲憊的感知。若是時間長了,即便□□未死,也會在鬼氣的影響下變成非人非鬼的活死人。歸雲立志除盡惡鬼,早知自己遲早有一天,但他身邊的道童非同一般,絕對不能命喪于此!
清醒後的歸雲此刻看着面前的年輕人,忽然注意到對方剛才從樹上一躍而下、頸見掉出的紅玉珠,又看到他背後用白布條纏繞着的劍,顫抖着開口:“身後負劍,頸帶紅珠,難道你是…十七年前死在幻藏山的活閻王,閻百川!”
閻百川卻沒看歸雲,反而注意到了他身後的小童:“辰年辰月辰時生,怪不得你這道士都死了,他卻還剩一口氣。”說罷,閻百川突然抽刀向道童砍去。
閻百川速度太快,道童不知閃躲,霎時隻覺眼前刀光閃過,凄厲的鬼叫聲在自己身後響起,很快又銷聲匿迹。
道童茫然地轉身看向自己身後,卻隻來得及看到惡鬼消散前的最後一縷黑煙。
歸雲向閻百川道謝:“多謝閣下相救,隻是這槐花邪得很,明明無靈卻似有靈,閣下請千萬當心。”
閻百川看向樹上的“槐花”,朝樹上大喊一聲:“喂,玩夠了吧,我可沒耐心繼續耗在這。”
閻百川話音剛落,樹上忽然傳來一陣輕笑,一位容貌昳麗,身着金紅二色華服的年輕男子自樹上現出身形,心情不錯地把玩着手中折扇:“閻百川,輸了我一壺酒而已,這就急了?我還想放風筝呢。”
“早結束早了,比這好玩的地方多得是呢。你說是吧,鬼遊?”閻百川地握住刀柄,錦遊咬牙罵道:“閉上你的嘴,我叫錦遊!”
錦遊擡手,一陣水霧憑空出現将槐樹緊緊圍繞起來。閻百川仔細地摩挲着自己手中的刀,神情中充滿了好奇與挑釁:“老道,睜大眼睛好好看清樹上到底是什麼東西。剛好,借這個機會讓我試試秦廣給的新刀,看看是不是真的如刀名一樣,一刀斷命。”
歸雲睜大眼睛看着樹上,水霧突然四下散開,重回錦遊手中,槐樹之上的迷障也随之散去,歸雲這才看清了樹上“槐花”的真面目——
那是無數挂在樹上的人,高低錯落像一樹樹槐花“結”在樹上,身上幹枯的皮肉像油紙一樣緊緊繃在大開大合的骨骼上,頭卻高高擡起,披散着頭發,像人皮做的風筝,眼中全是怨恨,正陰恻恻地看着樹下的人。
這哪裡是什麼槐樹,分明是一處停屍地!
這場面太過駭人,歸雲的涼意一下從腳底竄上心頭,激地他渾身發冷。歸雲下意識後退一步,不可置信般眨了一下眼睛,卻看見剛才的“人皮風筝”忽然變臉,嘴角揚起的笑快要把皮繃爛,詭異地盯着歸雲,下一秒齊齊攻了過來!
“錦遊,快幫我把這兩個礙事得家夥給我帶遠點,誤傷了我可不管!”閻百川握住刀柄,血煞之氣瞬間從他身邊暴起,錦遊用水霧将歸雲和道童帶離原地,氣急敗壞地罵罵咧咧:“說了八百遍我叫錦遊,你大爺的!”
“我家裡人早死幹淨了,哪有什麼大爺。不過現在,該輪到這些東西了!”
剛才閻百川出刀太快,歸雲直到此刻才完全看清閻百川手中刀的樣子。
那是一把精美又古樸的長刀,刀身俱黑,唯有刀刃像血一樣鮮紅,刀柄處紋着惡鬼紋和一些他不認得的陣法,若不是那位叫錦遊的人将他們及時帶離原地,隻怕他們也危險了。
閻百川的手輕撫過刀刃,然後毫不猶豫地朝大槐樹一刀劈下,積攢已久的血煞之氣瞬間鋪開,如一道紅月,貫穿槐樹也不見停下,直飛出村外也不見回響。
天地間仿佛安靜了一瞬,然後無數惡鬼的臉龐,憤怒的、驚懼的、不安的、怨恨的,像走馬燈一樣來回交替變化,樹中惡鬼不下百數,所害人命更甚,濃烈惡臭的黑霧想撲向閻百川同歸于盡,閻百川卻肆意一笑,手掌朝着黑霧處用力一握,所有黑霧頃刻間煙消雲散。
歸雲看着天空,癡癡的念到:“一刀出,百鬼無,這便是活閻王閻百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