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肆年紀小,比他晚出道,卻能輕而易舉攬獲各種獎項,國内最權威有名的金雞獎他也得到了提名。
“你!”小喬一時之間臉又紅又白,正想破口大罵,卻猝不及防地對上那雙毫無波瀾的眼眸,他頓感頭皮發麻,話語就像是魚刺哽在喉頭。
過了好一會兒,才吱嗚着說:“……算了,不和你計較。就看這次的面試到底誰才是主角!”
燕肆微微一笑。
小喬自認勝券在握。相對于燕肆這個毫無感情的廢人,他可是熟讀了選角組給的人物小傳短篇,怎麼說也不會比他差到哪去。
結果卻令所有人都沒想到——
傳聞中那名脾氣火爆,眼光苛刻的冷面楊導,竟在燕肆面前展現出無以言語的震驚和贊美:“演的簡直是太好了!!!你比我想象中還要适合這個角色。”
幾乎是當着全場候選人和工作人員的面,敲定了這部電影制作的主角。
誰也沒想過會是這樣的結果。一個衆所周知的廢人,感覺不到喜怒哀樂,能演出那樣好的表演?怎麼可能!
面對贊譽,身處中心的年輕人平靜道:“謝謝楊導的誇贊,但抱歉,我并不覺得能勝任此角色。”
楊導愣怔:“為什麼?我們都覺得你很合适啊!簡直将‘他’的情緒表演的淋漓盡緻!除了你,誰都不能再出演這個角色了!”
“……不。”燕肆無意識地垂下眼睫,回憶起過往的某些時刻,淡淡開口:“還有人比我更加适合。而我現在已經無法切身體會,去思考角色的内心世界了。”
*
面試結束。
在進公司前,燕肆特意在大樓前停頓幾秒,他擡頭望向高聳入雲的建築,以及飄動在碧藍天幕上的一抹抹雲彩,過了會兒,才乘電梯來到辦公室。
敲門前,他還能聽見小喬的崩潰:“燕肆他是不是裝的啊?不是說他感覺不到情緒嗎!……楊導都誇他了!他居然還不要這個角色!?非要這麼羞辱我嗎?!”
“白哥。”
經紀人見燕肆過來,也沒空去搭理小喬,揮了揮手就讓他先回去。
他沒想過燕肆今天的表現會如此優秀。
因為,這并不是他車禍後的第一場面試。
早在兩月前,燕肆就在康複過程中偷跑去劇組面試,但當時的他在鏡頭下,不僅無法掌控面部表情,就連最基本的台詞都像AI念字,猶如一隻不苟言笑的花瓷瓶。
才過去倆個月,他是怎麼進步飛快的?
經紀人觀察起長身而立的青年,也不知是不是錯覺,總覺得他哪裡發生了變化。
不是身形的消瘦,而是指……精氣神。
簡直與先前的燕肆判若倆人,絲毫不見眼裡有一絲抓不到的空洞虛無,仿若嶄新的一個人。
“燕肆,你不是想去拍戲嗎?既然楊導都這麼痛快的選擇了你,怎麼還拒絕了,總不能真是因為那所謂的‘無法切身體會’吧?”
燕肆面容仍帶有些許惹人憐惜的病倦氣,他的眸光看上去若即若離,“的确是那個原因。”
“不過白哥,我現在找你是同意當初的解約協議了。”
經紀人一愣:“你同意了?”
燕肆:“嗯,就像你說的那樣,我現在已經不适合當演員,也死了這條心了。”
經紀人倒是意外:“怎麼會突然想通?”
燕肆輕輕地摸了下左耳尖上的那枚耳骨釘:“因為這是遲早的事。”
在法務部簽完協議後,經紀人給了個解約費打到賬上的最遲期限,就目送着燕肆離開公司大樓的身影。
關于解約,自從燕肆出意外後,經紀人就一直有這個想法——畢竟他沒錢沒權沒背景。
在娛樂圈這個更新換代速度飛快的圈子裡,你隻要一失去不可替代性,便會被粉絲抛之腦後。
更何況倆個月前的面試結果是那麼的不盡人意。
經紀人那時就提出了這個建議,美其名曰解約讓燕肆好好在家裡休養,可當時的燕肆怎麼也不答應,哪曾想今天面試結果好起來了,卻爽快答應。
這時,經紀人接到高層的一通電話:“喂?哎呀高總啊,是有什麼事嗎?什麼?……什麼燕總的弟弟在哪?……你是說燕肆?”
“等下,你說那個房地産大亨是燕肆的親哥哥??可燕肆怎麼沒和我說過他有這麼一個哥哥!”
*
燕肆發現自己的手機沒電了。
按照上一世軌迹,這時候他哥估計正滿世界找他,他得快點回家充電。
坐上出租車,燕肆的目光描繪起窗外不斷向後倒退的高樓建築,一時間感到恍惚:分明前天就在去機場的路上,怎麼一眨眼就回到了兩年前?
依據今天的面試結果,及不同于上一世的軌迹發展,燕肆到現在才能确定自己是真的重生了,并且篡改了走向。
因為上一世,他和楊導的面試結果很糟糕,糟糕到所有人甚至是他自己都對“燕肆”不抱有任何期望。
當時,面試結束,他将自己關閉起來。房間地闆散落着為面試準備的人物小傳和劇本,電腦循環播放着入選者的視頻。
他不與任何人接觸交流,隻是不停地對着鏡子、攝像機,重複着自己已經感覺不到的台詞、表情、肢體,力求将其表演到極緻。
電影上映後,燕肆更是日以繼夜地觀看,觀察角色的表演。
在那段暗無天日的日子裡,時間就像凝固住,不再崩騰,為了複刻出完美的表演,燕肆執着到一種近乎瘋狂的狀态——直到他成功了。
他成功将角色一比一的複制粘貼出來。
但,然後呢?
燕肆複制的是表演者的演技,是表演者所理解的角色,并不是他自己。
這也是最殘忍的。
他已經忘記當時自己是怎麼想的。分明他不具備任何情感能力,為什麼還會那麼執着。
在不斷輪換的婆娑梧桐樹影下,燕肆的神色更讓人無法猜透,片刻,他淺淺地扯起嘴角,想:習慣。
他習慣将所有事做到不留餘力,事事第一。
可即使是習慣,燕肆也不得不面對自己要放棄演員事業的這件事。
所以他現在到底為什麼會重生?
再走一遍當初令自己痛苦無法掙脫的經曆嗎。
*
燕肆在南山長大,名下有套房。隻不過這套位于市中心的大平層,因主人一整年在國外康複,而看起來有些灰塵撲撲。
樣子還是原來的樣子,就是熟悉到令人感到一陣恍惚。
畢竟前不久他還在瑞士因特拉肯跳傘失敗而死。
燕肆站在玄關,閉上眼,黯淡的光線照在他淺薄的眼皮上,似乎還能回想起當時在高空,發覺跳傘包失效而引起的生理性恐懼。
心跳加速,呼吸局促,幾欲要越出胸膛的靈魂,人體在高空的失重、失去方向感和對時間感的扭曲更是令人震撼與絕望……
燕肆拉開房間窗簾,看了眼晚霞,正想翻找行李找出充電頭,就瞥到了床頭櫃上的那張照片。
和去機場前一樣,仍是落了灰,照片上的自己笑容燦爛,對未來充滿憧憬……
不知怎的,燕肆鬼使神差拿起照片,想用指腹擦拭掉覆在表面的那層薄灰,餘光卻瞥到壓在下面的一張機票。
那是一張來自倆年後的登機牌。
也就是哥哥燕北清為他訂的那張。
燕肆的指尖觸碰到機票的刹那間,他的太陽穴蓦地感到一陣莫須有的鑽痛,緊接着腦海中便出現了一道充滿電子感的外來聲音:
【恭喜宿主重啟人生。綁定“極限運動”系統。】
【世界上從未有極限,隻有一次次打破枷鎖的創造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