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是聞诏,盡管這擺明了是場陷阱,可他也不能先畏懼般自漏馬腳。
褚青盞是他的貼身丫鬟,她下意識跟在他的後頭準備上前替他研磨。
可聞诏卻突然偏頭看向了另外一人——那名方才被指派過來的江南女子。
他冷漠堅決地開口:“你來。”
三人間的氣氛像在此間開了個小天地般暗流湧動,那江南女子看了看冷面的聞诏又看了看黑臉的褚青盞,最終暗喜地越過褚青盞跟随在聞诏後頭。
如若說褚青盞方才的生氣還隻是三天不理聞诏的程度,那麼至此一刻,她已經暗暗在心中決定回皇宮前都不要再理此人了!
她罕見地青着張臉站于一側,并在所有人目光聚集在一處時,執拗地不将目光往那邊放,仿佛多看一眼黑曜石般的瞳孔便會自燃起來般。
聞诏同褚青盞此時的心境竟“不謀而合”,他同樣不能看那人一眼,仿佛看她一眼,心中重新攢聚的克制審慎便會重新崩潰一窺。
這位江南女子研磨的速度要比褚青盞慢上許多,可借着這個空隙,聞诏正好可以緩沖片刻腦海中雜亂一團的思緒。
他本就敏感多慮慣了,因着昨天發生的事,那許多的疑點原本就像片片散雲彙聚成片般,乃至于今日孫秋雁的這一出,叫他腦海直接乍起一片驚雷,讓他想也不想地下意識在心中咬定褚青盞定将那張紙教給了孫秋雁。
可這會兒冷靜下來,他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孫秋雁若是知道了他一直以來都在隐藏自己,又怎會設此局讓他“公開”自己的能力。
為了她寶貴兒子,她也得讓他這麼一直“蠢”下去才是。
這想法一出,如一縷光線乍然穿透雲霧般,他突然便“醒悟”了過來!
——竟是自己太過一驚一乍了。
孫秋雁設此比試分明就是知道他的“實力”,故意想讓他當衆出醜,也以此在聞鴻峥心中襯托聞奉的實力。
……原來她并未背叛自己。
聞诏想清後先是眉目一展松了口氣,而後驟然反應過來自己方才都幹了什麼“好事”。
他下意識地掀眸,目光不用找尋便直接聚集在那人身上,可她卻冷着張臉再不看自己了。
“……”
聞诏正微出神,下筆時慣性一氣呵成的第一筆,直到第一筆落完一半他才驚駭回過神來,自己在做什麼。
他反應極快地重新添筆,一橫一豎間那龍飛鳳舞的半字轉瞬便成了歪歪扭扭的粗胖蜈蚣。
他不動聲色地用餘光側目,注意到身旁之人正埋頭專心緻志地研磨,這才在心中松下一口氣來。
接下來的書寫中,聞诏再沒分心看過褚青盞一眼,直到他的一副“大作”完成,他才算徹底洩了心中那口緊繃的大氣。
……可那人也依舊未看他半眼。
桃柳分别将那三張寫滿字迹的宣紙一一拿起向衆人展示。
直到聞奉他們各回各位,褚青盞才面無表情地掉轉目光看了過去。
第一張是聞琴的,字體是簪花小楷,雖不算出挑,可也算中規中矩,王小娘滿意地點了點頭。
第二張是聞奉的,字體竟是厚重古樸的隸書,雖有其形,可卻有些過于闆正,倒失了點自己的味道。
可他的這個小缺陷,和一側的第三張比起來,倒是賞目得“完美無缺”了。
……褚青盞見過他亂寫,也見過他正經寫,可這還是第一次見他“正經的亂寫”。
威力相較第一次可謂是成倍辣目的襲來。
這張紙甫一舉起,聞奉便首當其沖地率先大聲嘲笑起來,還宣揚要将其挂于聞府大門口辟邪。
門外一大半都是主院的下人,此話一出,自然跟着他們主子哄笑起來,此刻若是個心理防線差的,估摸着早得在此處挖個縫隙滋溜鑽進去。
褚青盞雖氣是氣他,可此時竟産生了幾絲不忍。
她突然掀眸想看一眼聞诏,可這一側頭才發現對方竟一直在看着自己!